酡樱
李屏娇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虽然知道结果终会如此,可当伯奇真正宣判时,她还是忍不住悲伤起来。
伯奇衣袖一拂,一道书卷被甩了出来,悬空凝滞在了李屏娇的身前。
“这是转嫁之法,能救你的小情人的,普天之下除它之外再无任何办法。”
伯奇细细打量着李屏娇的神情,其实与天琅纠缠这么多年,从最初的不甘,想要与他一决高下,到如今复杂的心绪。
这其中掺杂着太多不知名的情绪,若是天琅真能以命换命,或许伯奇还会有些不舍。
毕竟至此之后,就再无人能替他解去千万年无趣的乏味了。
成神便是永生,修士漫长的修行之路中,能寻到一件有趣之事,比获得一件至高法器更为难得。
李屏娇接过那卷轴,沉默片刻后转身欲要离去,伯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天琅,你当真要这么做?”
“这世间最无用的便是情爱,从前我瞧不上它,我以为你亦是如此,可是如今你愿意为了一介低贱的树妖舍弃永生,实在是荒唐至极。”
伯奇的话中带着轻蔑,李屏娇转过身看向他,灵魂深处涌出一股共鸣,似乎连接起两个时空的灵魂,在此刻重合起来。
李屏娇鬼使神差的说到:“任何情感都没有贵贱之分,换做其他无辜的人,我都会这么做,这条命本就是我欠她的。”
伯奇一愣,阴冷的面容凝滞片刻后又咧开一抹笑意,他掩面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伯奇哑声问他:“真的是如此么?”
李屏娇也沉默着,她不知道天琅究竟是如何想的,也不知为何一介上神愿意舍弃性命救一个妖族,是因为他爱慕她吗?
李屏娇也困惑起来。
四周的景象又陡然变化,转瞬之间她又来到了姑苏池。
空荡荡的水汀上已经没了青槐树的踪影,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微弱的风声拂过耳侧,李屏娇展开那幅卷轴,在看完上面的内容后,瞳孔猛然放大。
伯奇所给的解救之法,竟是自废心脉,还要震碎自己的神骨。
修士历劫成神后便是与天地共生,神骨凝结着修士所有的神力,神骨一碎,便是生生扯断所有的经脉,这种痛楚,非一般人能承受。
上古寂灭后,四方仙洲便再无修士能历劫成神,所以李屏娇也不知道,神骨破碎到底是何种景象。
李屏娇按照书卷上的内容一步一步实施,心脉自废后,喉头梗着一滩淤血,她咬牙忍着剧痛,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
接下来就是震碎神骨了,李屏娇将所有的灵力灌入神骨之中,然后一狠心,神骨顷刻间碎裂。
痛楚如同海浪般将她淹没,李屏娇脑中的那根弦断开,耳边是尖锐的电流声,李屏娇只感觉眼前一片空白。
天琅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鲜血染透他的衣衫,从他破碎的脊背开始消融成烟,他体内的灵力一瞬之间便从体内迸射四溅开。
一切又恢复平静,天琅坠落的身体开始消散,最后彻底不见。
那些散去的灵力都钻入水汀中央,一株新生的幼苗探出了脑袋,那正是青槐幼树。
李屏娇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深海之中,眼前的画面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匆匆闪过,那是树妖与天琅相处的景象。
树妖没有名字,她随风而落到姑苏池,可是姑苏池万物难生,她很快便开始枯萎干涸,原本以为自己会就此身陨。
可是突然某一天,一位相貌俊朗的少年郎来到了这里。
他随意给她浇了一捧水,水中蕴含了些许灵力,树妖因此能枯木逢春再次活了过来。
少年郎很少再来姑苏池,偶尔几次碰面,也只是匆匆一眼而过。
于是树妖开始勤奋修炼,原本需要耗费百年才能修成人形的她,只花了十余年便幻化人形。
树妖从仅有的只言片语只了解到,少年郎名叫天琅,是整片仙洲第一位飞升成神的修士,她一化作人形便去寻天琅。
天琅素来冷心冷清,亦或是寡情却多义,他对任何人都很好,带着适当的距离,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后来树妖痴缠着他,说是为求报恩,只是到底是报恩还是报情,或许只有树妖自己清楚。
天琅无法只好将她留在身边当做一个侍从,他给她取名唤作酡樱,青槐亦是酡樱,酡樱亦是青槐。
酡樱陪着天琅走遍仙川四海,天琅尤爱舞剑,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个兴趣,天琅舞剑时,酡樱便在身旁弹琴,他们头顶是浓香四溢的青槐花树,美景佳人皆在身侧。
若是单看到这副景象,都会觉得真是好一对璧人。
天琅寡情,酡樱陪伴了百年也未换得一副笑颜,即便不能以她想要的身份陪在天琅身侧,酡樱也十分满足了,只要能日日见到天琅,哪怕是做一辈子的侍从,她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