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祝遂回府时屋头里的灯还亮着。
慕淮苏身边那个杀手像条疯狗般追了他十余里才罢休,他昨夜只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还没来得及换掉带血衣物。
马被他重新拴回马厩,正要回屋,却听侧门传来敲门声。
祝遂抬头,天才刚蒙蒙亮,怎么都不像会有人上门的样子。
他重新抽出手中的剑,近门侧沉声问“何人”,那边人连忙低声回“东宫”。
祝遂收剑开门,门外正是太子身边近卫,他不知全名,依稀记得姓温。
于是他赔了个礼,道了句“温大人”,那温侍卫并未多言,只看眼祝遂点了点头,随即自怀中取出封信。
“劳烦转交裴大人。”
信上金箔做缀行楷利落,一看便知是太子亲笔。
裴司亭因着腰伤一夜未眠,见到信后沉默许久,祝遂多次打量未敢出声,还是直到唐拙进屋才打破了沉寂。
他火急火燎跑进来,不顾屋内气氛自顾自去侧桌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小子实在是太狡猾了,小爷追了半宿,好几次都快抓到了,没曾想还是叫他给跑了,最后到底是在药铺子旁跟丢了,又去打听了附近几家铺子,都说确实是没见过这么号人。
意料之中,裴司亭问:“白稚那边可有回复?”
唐拙灌了口茶回:“白家主那边回是翠娘接待的,此人第一次来霜茗楼,看着像是个外乡人,不过是点了位外族少年和几盘点心,统共也没说几句话,听不太出来口音。”
裴司亭想起昨日霜茗楼中见到的那人身子似乎有些过于软了,不像是寻常欢客,又问:“那个外族少年有什么特别之处?”
唐拙说:“我就知道主子会问,还特地问了白家主,白家主说这少年看着除了瞳孔异常黑外,与其他外族少年并无不同。”
瞳孔异常黑。
裴司亭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窗外日头已出,他起身披上外袍。
“此事先搁一搁,你随我走一趟。”
外头天晴无风,日头正好裴司亭突然觉得此时应是下着雨的。
这世的慕淮初才刚入京,没有遇上了蓄谋已久的伏击,也没再遇上太子。
本是个尽如人意的开端,却有这莫名的不归山仙使和上世不曾遇到的诸人诸事,以及那日在霜茗楼的少年让他心慌。
他不愿再生事端??,可偏偏那日在霜茗楼见到的人让他过分熟悉,似是故人来。
秋叶泛泛落于新都,飞鸟始出林。
齐逢澜歪头坐在院子正中,见着面前恰巧落于手心的枫叶,缓缓收紧手掌。
枫叶脆弱不堪碎成片片,齐逢澜张开手,枫叶自他五指间随风飘散,落在院子中间伏在地上半死不活那人身上。
“你没杀得了裴司亭,还弄脏了我的院子。”
伏在地上那坨闻言紧张地将自己缩得更小,此处已是冷宫深处,像这样的无人问津的深宫有数所,宫人们也就偷了闲,平日里并无人来清理。
积年累月的青苔泥土十分滑腻,他这般血流不止,带着血迹的青泥随着他的动作在青砖上留下痕迹,看上去更脏了。
“想活吗?”上头那人顽劣问道。
地上的闻言抬头,慌不迭地点头。
齐逢澜像是难得来了兴趣,拍拍手上的枫叶碎片,向前俯身勾勾手指:“来,我教你。”
那张满是血的麻子脸上尽是对求生的渴望,他匍匐向前,留下一地血痕。
晚风还是过于凌冽了,刮得人睁不开眼,可这般天气也并不影响霜茗楼门前热闹。
霜茗楼前灯火通明,聚了约莫千人,皆仰着头朝上望去。
“我怎么没看见人呢?”
“那是你眼神不行,我可看见了,就在那屋檐上。”
“哪呢哪呢?”
“那不是屋檐上呢吗!”
杨铁眯眼探头,才依稀见得霜茗楼那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琉璃瓦上的白影。
距离实在是太远,这霜茗楼又实在忒高了。
“杨铁,你还没看到啊?”站在他身边的刘家嫂子抱着个头戴虎头帽的半大孩子,冲房檐上顶了顶下巴,“那不是吗?白发白衣,我瞧得可真切哩。”
杨铁正专注看着没空吭声,旁的人却品出来不对:“白发?”
刘家嫂子哄着怀里孩子,摆正了孩子头上新买的虎皮帽和一身厚实新衣,晃着孩子道:“可不,白发。”
先前那人也发现刘家嫂子怀里孩子穿了新衣,都是街坊邻里的,抓了抓孩子的手逗道:“看你娘对你多好,还没过年呢,就给你买了身新衣。”
刘家嫂子怀里的孩子还太小,听不懂这些话,眯着眼就开始乐。
身边便有衣着不凡的公子摇着扇子侧身对旁边的另一位公子说:“我可听说正是春秋真人,你看他手里那琴便绝非俗物,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