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汐风楼在景行坊,与杨家一北一南,为了能赶上午后偶遇,绰绰正午就出了门。孙氏怕多一个人多花一份茶钱,不肯让小荞跟着去。烈日灼灼,一路上连个帮忙撑伞遮阴的人都没有,只能尽量往檐阴树荫处走,东躲西避的,好容易才到了汐风楼。
汐风楼的老板是洛阳有名的富户,为了建这座酒楼特地买了好大一片地,砍了不少古树,挖了许多花草,又引洛水入坊,费时费力地造了一片湖出来,然后才建了这座汐风楼。
绰绰仰头望着这座足有四层的巍峨高楼,琉璃瓦翠绿如滴,却也比不过夏木绿得盎然。
凡人,奢靡又庸俗!
不过感慨归感慨,饭还是要吃的。辛辛苦苦走了一路,又累又渴,她进了门径直往楼梯走,边走边在心里盘算要点什么点心。她记得李峧曾带杨玉绰来过这里,玉露团的味道似乎还不错。
楼梯处站着个白白净净的小二,满脸的笑堆成了褶子。见绰绰要上楼,伸手一拦,笑得客客气气:“娘子当心台阶,不知您是哪位大人的千金,可有留座儿?”
绰绰这才想起来,汐风楼臭规矩多,顶楼只招待李姓皇族,旁的皇亲国戚能上三楼,文武官员可登二楼,至于杨家这种下吏人家只能坐在一楼。
可一楼是见不着李屿的,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绰绰屏息,紧紧盯着小二乌黑的瞳孔,打算用迷眼之术蒙混过关。之前她经常用这个办法让厨房的孟大娘把她看成孙氏,骗了好几顿夜宵。
“我是当今公主,咸宜公主。”绰绰学起咸宜趾高气昂的姿态。
小二哧地笑了:“娘子快别玩笑了,咸宜公主时常惠顾小店,小的岂能不认得。”
绰绰愣住,是脸不像还是姿态不对?怎么蒙混不过去了?
再换一个试试。
她松下肩膀,微微翘起眉尾:“我是武慧妃。”
“娘子越编越离谱了,慧妃娘娘哪是您这般年纪。”
他竟能看出自己的年纪,难道她的妖术失灵了?
那小二没了耐性,道:“您若不是来吃茶的还请别家去,楼上的都是贵客,惊扰了哪个都是吃不消的。”
小二认定她是来招摇撞骗的,脸上早没了笑容。年轻的小娘子仗着貌美想上楼勾个王孙贵胄的魂儿,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虽说眼前这位娘子模样确实比别个明艳,可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坏了规矩,就是嫦娥下凡也不能轻易开了先例。
见她还愣愣站着,小二索性直白赶客:“我们这儿不做保媒拉纤的下作生意,您还是请回吧。”
这话说得露骨,通常别的姑娘被这般拆穿都是掩面逃走的,毕竟不是光彩事,若动静闹大了再招来其他人围观笑话,将来别说攀龙附凤,想寻个正经人家嫁了都难。可这位的脸皮似乎格外厚些,不仅没有半点羞愧之色,还转过身在一楼的空座坐下了。
绰绰压根没听见那小二在说什么,满脑子只想着为何自己的妖术会失灵。
她伸出手指朝桌上的空茶盏一指,茶盏纹丝不动。
最简单的隔空移物也用不了了。
绰绰的脑袋轰隆隆响,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妖法尽失了?
难道是这座汐风楼的问题?
她猛地起身,一支箭似的冲出汐风楼,正迎上烈日刺眼,一个恍惚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脑子晕得跟搅浆糊似的,倒也不觉得疼,只觉得整个人蔫蔫的,浑身使不上劲。
迷迷糊糊之间有人将水囊送到她唇边,绰绰如得甘霖,大口大口喝起来,身上气力渐地恢复了些许。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头顶有一把打开的扇子帮她遮阳,扇子上画着连绵青山,看着便觉神清气爽。
“娘子可觉好些?”
声音有些耳熟,绰绰看向他,是个眉清目秀的富贵公子,模样也有些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是谁。
那位公子又把她扶回了汐风楼,店里小二见了紧紧跟过来,殷切招呼,给她安排了个清爽通风的位子。
“给这位娘子上一盏樱桃蔗浆,再做一份玉露团、蜜木瓜。”点的都是矜贵吃食,“厨房若有现成的糕饼先端上来给娘子挑,不拘多少,记我账上便是。”
小二连连点头,那人本已要上楼,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继续吩咐小二:“一会儿娘子若还要什么务必挑最好的上,再雇辆车送她回去。”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绰绰,见她精神已有好转才安心上楼。
绰绰吹了会儿风,人也缓过来了。小二端了樱桃蔗浆上来,绰绰捧着琉璃盏大口大口饮尽。舌尖甜丝丝的,五脏六腑也都喝熨帖了,就好像黄昏时候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花根痛痛快快吮吸雨水,花身的泥垢也浇洗得干干净净。
绰绰满足地打了个嗝,趁着无人注意,朝茶盏勾了勾手指,嗖地一下茶盏就滑到了她手边。
妖力竟又回来了?
她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