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披星戴月的想你
有个阿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原来,真正悲伤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噩耗总是突如其来地炸响在你脑海,让 全身的血脉一瞬间干涸。
“先让声声回房吧,这个打击太大了”,外婆示意大家安静,“声声,妹妹也在房间里,你先进去缓缓。”
林未兮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沙发,她受不了所有人同情的目光,她不想听那一遍又一遍的“你没事吧”,她不想听到哭泣声,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所有的所有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不是梦也不可能是梦!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却是头也不回地走到二楼去,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看到妹妹孟佳莹一如既往地坐在飘窗上,嘴里还在嚼着薯片,电视机里头正播放着最新的综艺。
仿佛门外的一切,都是幻觉,她又回到了这个正常的世界,妹妹只是放假了回来团聚,爸爸马上就会回来和她们一起去后院打排球。
“我们明明早已经说好了。”林未兮喃喃自语道,泪水如决堤般喷涌而出。
“姐,他们告诉你了?”孟佳莹看到林未兮脸上挂着的泪,连忙从飘窗上跳了下来。“我也是来的路上我爸才和我讲的,他还非得让我装作不知道,不得和你说。”
“他们都问我为什么不哭,佳佳我真的哭不出来,那一刻,我的脑子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身体了。”
“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爸妈说了这个暑假我都不用回虞海。”孟佳莹心疼地抱住林未兮。
“佳佳,我想吃薯片。”林未兮哭的更凶了,没有幻象,不是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她想她的大脑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不再有希望,整个人就那么恍惚地往下坠,坠入那无尽的深渊。
原来前段时间住在姑姑家,大人们一直处理的是这个事情,演的真好,所谓的温馨和热闹都建立在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中。他们明明这么痛苦,却不得不对我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
她开始疯狂回忆最后一次与父亲的见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是父亲出差前的中午,林未兮睡到了日上三竿,父亲轻轻叩响了她的房门,像往常一样,他坐在自己的床边,告诉自己要去渝华市出差几天,让她这几天照顾好自己,别惹妈妈生气。
彼时的她,窝在被子里伸出手拉下一个角,睡眼惺忪地嘟囔了句应了声,似是怕打扰女儿的清梦,父亲不再叮嘱,为她掩好了被子,轻轻关上了房门,不曾想这竟是父女俩的最后一次见面。
渝华市殡仪馆内,巨大的水晶棺放置在大厅正中央,父亲静静地躺在那里,走的很体面、安详,除了嘴唇有些发紫外,仿佛只是睡着了,并不似通常意外丧生那般狼狈。
林未兮静默地望着他,用很深很深的目光凝视,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而落,假若她也有后悔的时候,她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睡到日上三竿,为什么不爬起来和爸爸好好说说话,为什么这么任性。
心,像是从草间上划过,连疼痛都是丑陋的、窘迫的,在狭窄的甬道里叫嚣着,发酵成余生的暗恨。林未兮浑身有些没力气,被搀扶着进了内部的休息室。
傍晚,外面熙熙攘攘的,亲人、朋友们纷至沓来。外面甚至支起了麻将桌,想让父亲走的不那么孤单。
林未兮每隔半小时便会来到大厅看看父亲,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晚能再见见父亲。她以为他们还会有无数个日夜相依,可在死亡面前,没有任何余地,她是那么的渺小,无可奈何。
出殡的那天,林未兮披麻戴孝,抱着黑白相框坐上了车。盛夏,天儿阴沉沉的,渝华市的风总是夹杂些湿气,像灌不完的孟婆汤。车快驶到墓园时淅淅沥沥地竟难得下起了小雨,不知在为谁而流泪。
南陵墓园背靠南山,四面环水,一路上有十二生肖的石像如守护神般临立在旁,庄严肃穆。黑金木制盒被安葬在这片土地下,连同这滔天的悲恸一起埋葬在苦夏。
林未兮安静地站在墓前,地上有些濡湿的绿草与松花,它们紧紧地蜷缩成一团,雨啊,噼里啪啦地砸在它们身上,它们都很伤心的,忍得住就是了。阑风长雨斜斜地打在她白的近乎透明的细嫩脚踝上,湿漉漉地沾染在墓前焰火般黄澄澄的雏菊花瓣上,滴滴答答地落在黑漆漆抬头望不到天的伞顶上。
“声声,我们该回去了。”母亲轻轻拍了拍林未兮的肩头。
“妈,我能再待会儿吗,我还想再看看爸爸。”林未兮脸蛋上的泪水早已干涸,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好,妈妈陪着你。”母亲差人遣散了他人,心疼地搂过林未兮的肩头。
“宝贝,你不是很喜欢看宫崎骏的作品吗,还记得妈妈最爱的《千与千寻》吗,电影里曾有这样一句话”,母亲搂着林未兮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让女儿的头紧紧贴在她的肩颈,“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