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新工作挺顺利,明光员工对周淙这个空降来的主编没什么抵触情绪,周淙请了几次下午茶,很快就和同事们打成一片。
郑成后来特意跟周淙通过话,打趣道在易氏大楼底下见到她还挺意外,表示很遗憾不能共事,又说易氏集团正计划着出一部创业年鉴做宣传用,不知道明光文化接不接这个业务。
周淙一口应下,表示很期待继续合作。郑成最后又玩笑一样问她女朋友是不是易氏员工,如果是的话,下次合作能不能打个折扣。
这哥们儿可真够八卦的,周淙没否认女朋友一说,不过否认了是易氏员工,二人哈哈一笑把这问题带过,友好结束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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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来,狗胆包天的温且寒隔三差五就去探一探周淙的底线,结果一次又一次地发现周淙的宽容度出奇的高。
不知道是单对她这样,还是对谁都这样,反正律所里那些成熟姐姐大都很严格,个别人甚至能称得上一句刻薄。
温且寒有时候着实想不通小说主角为什么会喜欢同事或者上司,一天天上班朝夕相对,下了班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尤其是上司、老板这种生物,要不是现在是法治社会,早让人刺杀了吧。
不过周淙是做书的,她们那一行也算是文化艺术圈的吧,也许人家那个圈子确实比较开放包容。
如果是这样的话,万一她公司里也有小姑娘是弯的,那周淙这款可太抢手了。
温且寒突然间觉得危机感前所未有的浓厚。
九月下旬的气温不稳定,热的时候还能穿夏装,下场雨就得穿外套,最近这场雨下了两三天还不停,上下班都很烦人。
温且寒盯着手机看了七八十几次,终于收到周淙的回复,下班顺路去接她回家。
时间大约晚间六点半,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变大,周淙距离易氏大楼还有一站地的时候给温且寒打了电话,待她到达时,这小孩儿正傻不拉几地举着个伞站在道边,裤腿都湿了半截。
副驾门一开,温且寒一头钻进来,骂骂咧咧地咒骂着鬼天气,一边扒拉散着的头发。周淙觉得她像个气急败坏的野生动物,譬如一头湿漉漉的小花豹,龇牙咧嘴的挺吓唬人,又有着猫科动物的可爱。
“傻不傻,站路边不冷吗,雨还稍了一身,大厅里不让人待?”周淙打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丢过去,“我没什么好零食,将就吃吧。”
温且寒接住看了看,焦糖咖啡味,是她喜欢的口味,吃到嘴里越嚼越香,还会很神奇地产生一种暖暖的感觉。
周淙不吃糖,那这颗糖是从哪儿来的?总不能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温且寒嚼着糖,车厢里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糖香气,外面的天地雨丝纷纷,车载广播里正在提示哪些路段拥堵。
“今天可有的耗了,咱们能走的路都堵着呢,”温且寒心里可一点都不堵,恨不能每条路都堵死,能让她和周淙一起在车里待到天明也行。
周淙也不恼,她基本没有路怒症,反正这是下班回家,堵路上就慢慢挪呗,生气着急有什么用,又不能飞过去,心平气和地听听广播听听歌不也挺好。
电台主持人的声色很好听,这是个回忆经典金曲的节目,能听到许多怀旧老歌。
广播里播张国荣的《人生路》,周淙手指在方向盘上打节拍,偏头看了一眼温且寒:“你今天很安静。”
平时这小孩儿上了车就一路叭叭,什么都能跟你聊,然后还时不时地言语冒犯一下,一边冒犯一边察言观色,发现周淙不生气以后,再试探着更进一步,企图肢体冒犯,然后周淙会提醒她“第二条”,到了这个步骤,小孩儿才能老实下来。
温且寒瞥眼看周淙,嘴里含混道:“你给我吃糖不是为了粘住我的嘴?”
“那还真没有,”车子慢吞吞地夹在车流中龟速前进,周淙气定神闲道:“同事结婚发喜糖,我借花献佛,把我那一盒糖也都散了,就留了这一颗。”
“哦,”温且寒有点失望,就知道周淙没这么好心会专门给她准备零食,也是啊,谁准备零食就备一颗糖果?
“同事问我是不是喜欢焦糖咖啡,我说不是,”周淙自顾自地抿唇笑起来,像是在回忆某件开心的小事,“我说家里有个小妹妹喜欢这个口味的糖果。”
温且寒有点意外,只见周淙探身过来打开手套箱,里头除了一盒纸巾、湿巾外,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喜糖盒子。
“然后同事们就把他们盒子里的焦糖咖啡味奶糖都拣了出来给我,”周淙笑了笑,“所以,你有一盒子的焦糖咖啡味奶糖。”
温且寒嘴里的糖已经化完了,可甜味依然绵软悠长,恰逢广播里放到梅艳芳的《一生爱你千百回》,车流似乎也松动许多。
周淙开了一点窗缝,初秋的凉风和雨丝交融,像老式收音机里的噪声一样,丝丝缕缕地渗进车厢里,混合着怀旧的乐声,逐渐把这一方小空间填的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