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
“我再问一遍,你是自己跟我回去,还是等我把她杀了,再把你绑回去。”苏嘉韫说话的声音冰冷,他拉弓恶狠狠地对准重叠的两人。
沈佳禾闻言不挪分毫,依旧挡在卿荷身前,她看着苏嘉韫,语气也无丝毫退让。
“我不回去。”
“佳禾。”卿荷将沈佳禾的身子转过来,两手扶着她的肩膀,说道:“自被抄家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被逼无路,只可惜没能带你离开。”
苏嘉韫看着两人亲昵私语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他冲卿荷怒道:“贱奴,离佳禾远点。”
可卿荷仿若没听见。
“待你回去,不管是记着我,还是忘了我……”
“我不回去,你又在说胡话了!”沈佳禾有些不高兴,直接打断她的话。
看着沈佳禾目中的真切和决然,卿荷反而心生悲戚。她悲自己家道败落,只身为奴;怨世道不平,女子身难有作为;恨俗人唾骂,却偏让她遇到沈佳禾。
卿荷捧着沈佳禾的脸庞,当着众人的面,轻轻吻了下去,并非贪欲,只是轻轻的一下触碰,仿若道别。
苏嘉韫气的咬牙切齿,他一松手,那箭离弦,射在了卿荷脚边。
他身后的仆从家丁也觉此景实在难堪又尴尬,为了不让自家公子失了颜面,纷纷偏过头,不再去看。
苏嘉韫令道:“将这贱奴抓住!生死不论。”
他也夹在人群,跑去抓沈佳禾。
谁料,卿荷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沈佳禾推向苏嘉韫,自己转身跳去急湍的河中。
“卿荷!”沈佳禾被推着撞到苏嘉韫怀中,她眼看着卿荷没入水花中,急得立马拉扯开苏嘉韫抓她的手,也跟着一道跳进河水里。
“佳禾!”
一夜的闹剧就此归于寂静。
混着泥沙的河水灌入鼻腔口中耳中,那滋味并不好受,沈佳禾挣扎着想追去抓住卿荷的衣角,可在她听见又一道坠水声后,便彻底没了意识。
她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
可当她还是醒来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苏府。
沈佳禾劫后余生,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守在床边的苏嘉韫。
“夫人醒了!”帛槐说话的声音像哭又像笑。
沈佳禾偏头越过苏嘉韫去看端着汤药碗的帛槐,她脸上的表情也是像哭又像笑的,眼底泛红。
帛槐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苏嘉韫,正打算给沈佳禾喂药,却被后者拦了药碗。
“你先出去吧。”
帛槐犹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最终担忧地看了眼沈佳禾,还是离开了房间,她走路时膝盖微微屈着,步伐也很缓慢。
像是被罚了跪。
“你罚了帛槐?”沈佳禾问道。
“自己的夫人都看不好,不该罚?”苏嘉韫不以为意,他扶起沈佳禾,将吹凉的汤药喂到沈佳禾嘴边。
沈佳禾自己拿过碗,将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和喉咙,可一向怕苦的她这次却连眉头都没皱,苏嘉韫递来梅子果脯,沈佳禾没接,只是拢着双手,疏离地看着他。
“是我自己偷跑的,帛槐她并不知情。”
“你既担心连累她,便不该擅自离开。”苏嘉韫将果脯盘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那你也不该救我!”
“我不该救你?”苏嘉韫哼笑一声,他低眸瞪着沈佳禾,语气掐着压抑了许久的怒气。
“你要我看着你溺死在河里,和那个贱奴一起,死在连尸体都捞不着的地方吗?”
“你闭嘴!不许你这么说她!”
“她就是!”苏嘉韫的拳头砸在桌上,眉间怒火比方才更甚。
“勾栏地的女子,枉我先前还可怜她,结果还不是用着下三滥的手段,也不知给你灌了什么汤药,竟让你情愿同她一起离开?”
“胡说什么,是我愿同她离开的,你莫要胡乱泼脏水,你要怨,要气,也只对我一人发火就好。”
苏嘉韫道:“我自然怨你气你,你但凡为家里人考虑些,便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我先前见你安顺了许多,原来不过是做样子糊弄我们,我也是想不明白,你心里到底惦记着那女人什么,竟让一向安分乖巧的你,也跟着犯糊涂,全然不顾两家的声誉。”
“那你现在便看清了,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女人,你何苦救我,又何必再将我带回这逃不出去的方寸之地。”
“方寸之地?”苏嘉韫眼睛瞪大了,他质问道:“是母亲嫂嫂欺负你了,还是我苏嘉韫待你不够好,这苏府竟成你留不住你的地方?你喜欢听曲,我有空便带你出去,你喜欢的书籍点心,我便一应带回来,怕你觉着无聊,我除了推不掉的应酬,但凡得了空,我都会回来陪你。”
说着说着苏嘉韫的声音却低了下去,像是带着委屈。
“到底还有哪点你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