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出一捧碎银,夹着几朵带水的茉莉。
卿荷望着茉莉,心中顿然一滞。
去年茉莉开时,沈佳禾还未入苏府,卿荷曾给她讲过一桩轶事。
说上京有位公子,自幼便被爹娘安排了一桩婚事,可那公子生性放浪,不喜门当户对的美娇娘,却喜欢寒门一盲女。
公子问心上人,若他放弃家族放弃高官爵位,盲女可愿同他远走他乡。
公子说,若盲女愿意,便差人送来茉莉几朵,意为不离不弃,若是不愿,便不必送任何,他自不会再来纠缠。
而故事的最后,盲女送来了一粗布囊,装了一枚铜钱和几朵茉莉。
“意为,不问贫富,生死不弃不离。”
没想到,那朵茉莉,终有一日会送到了卿荷手中。
这便是那日的回答吗?
卿荷心中悸动万分,却不明于面上,只默默将茉莉窝在掌心,又将香囊同银两递给小厮。
“姨娘的好意我知晓了,这香囊和银两便麻烦你送还给她吧。”
苏嘉韫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转头沉声问:“怎么了?”
“无甚,是大公子的许姨娘,怜惜我将要离府,托人赏了我些新两。”
苏嘉韫远远看见卿荷手中的香囊,“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着:“你和许氏还有交情?”
“还算交好。”卿荷敷衍道。
“那便收着吧。”苏嘉韫淡淡说完,又转回去继续同乐坊掌柜讲话了。
近至午时,雨也小了。
乐坊掌柜便也带着卿荷回了乐坊。
那方掌柜同苏嘉韫拱手道别,这边卿荷早就自顾自地先上了马车。
马车很小,待掌柜上来后,两人只是相对而坐,马车的空间便所剩无几了。
“你倒是出息,居然敢逃了大半年,躲在苏府,要不是最近流言传的厉害,我们还找不到你呢!。”
乐坊掌柜冷哼一声,语气中的轻蔑丝毫没有保留之意。
卿荷余光扫了对面年过半百的老头,也懒得理睬,脑袋靠在墙壁假寐。
对方说是乐坊掌柜,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乐坊的账房,乐坊的老板是个妇人,平日一些交易应酬不方便出面,便多让他代劳。
一来二去,他便真拿自己当掌柜了。
半百老头,还是个死了妻子的鳏夫,可越老色心越大,仗着掌柜的便宜,平日里没少对乐坊新来的娘子们动手动脚。
卿荷向来看他不起。
“听苏二公子说,二少夫人是看你受伤才收你入府的?”
苏嘉韫同乐坊掌柜瞎编的理由,说沈佳禾出府时,偶然碰见伤了腿的卿荷,便可怜她把她带了回来当做府里的丫鬟,没想到却被外面毫无根据的流言中伤。
是个好理由。
卿荷便也顺着这理由胡说下去:“嗯,从城楼摔下去的。”
“怎么这么想不开,让我看看,可有伤疤,莫要影响接客才是。”乐坊掌柜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卿荷便听见一阵衣物挪动的声响,再一睁开眼,就看见那老头朝她伸来手,正要碰她的腿,笨拙僵硬的身体向前佝偻着,显得可笑又恶心。
卿荷双手环胸,抬脚踢开那干巴巴如同树皮般的手,睨睥着对方:“少动手动脚,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
“嘁。”掌柜悻悻地收回手,假装拍了拍袖子,冷冷道:“现在还给老子装什么,要不是那江通判还惦记着你,谁还会来接你?”
“咱们乐坊,也不缺你这一个头牌,还是个偷跑了大半年的女人,我说卿荷,你不会还当自己是之前那个红人吧,实话告诉你,如今我们怀月坊最当红的可是覆娘子,恰好,人家也才来半年。”
掌柜老头哼哼唧唧地翘起二郎腿,不知道得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当红头牌,他余光瞥着卿荷,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你啊,若是识趣点,讨好江通判,说不定还有口饭吃,若是不识趣,将来你巴巴着来舔老子的鞋,爷都看不上。”
“不过看你这样子,估计还是个不知趣的主儿,哼。”
“舔你这种畜生的鞋,呵,看来狗当人当久了,便真当自己是个人了。”卿荷说话也毫不客气。
若说是乐坊正头老板,她说不定还会客气些,可偏偏现在在她眼前的是不当人的畜生掌柜。
想当初她才入乐坊时,这老头也曾对她图谋不轨,卿荷虽是女子,但好歹出身将门,学过点防身本事,最后没忍住气,便将这老头打了一顿。
“你说什么!”掌柜老头顿时怒了,抬起巴掌就准备扇下去,但看到卿荷犀利的目光,还是怂了。
毕竟两年前那次挨打,他也算是吃了大亏,平白当着全乐坊的娘子们丢了脸面不说,就连老板知道了,也没替他出气,还挨得他在家要死要活地疼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