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悲

大年初一，罗浮宗仙府白云乡外。

从秦忘情有记忆起，大年初一这天，他都是被江峰青叫醒的。

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年纪，师兄叫醒他后会帮他穿衣服穿鞋子，然后抱上他迈过高高的门槛，带着他前往忘机山房和素冰居，去向师祖、师父和师娘磕头拜年。

后来他渐渐长大，不再需要师兄帮忙穿衣服鞋子，也不再需要师兄抱了。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依赖师兄，仍旧要师兄过来叫他起床。

今年的大年初一，江峰青不可能再来敲门叫醒秦忘情，他只能靠自己了。

天色刚蒙蒙亮，秦忘情就已经醒了。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江峰青跑来叫他起床，而他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犯懒又犯困，在被窝里缩成一团不肯出来。

“小懒虫，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不起不起，人家好困，人家还想睡。”

“别睡了，我带了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你要不起床我就吃掉了啊！”

小时候的秦忘情爱赖床，一大早就要把他拽起来可不容易。所以江峰青总会带上他爱吃的冰糖葫芦加以“利诱”，每次都十分奏效。

小吃货一听急了，立马掀开被子跳起来，嚷嚷道：“别吃别吃，起床了起床了！人家已经起床了！”

梦里的江峰青满脸忍俊不禁的笑容，伸手把那串冰糖葫芦递到秦忘情嘴边。他张嘴欲咬时，蓦地就醒了。

屋里空空荡荡，冰冷肃静，与梦中的欢声笑语形成鲜明对比。

秦忘情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发呆，满怀凄楚地想起了一句词：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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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是喜庆又热闹的日子，白云乡外的节日氛围却一点也不浓。虽然也到处张灯结彩布置得年味十足，可罗浮宗满门上下却鲜见欢颜。

因为这天是江峰青的百日忌日，他英年早逝又尸骨无存，后山的宗门墓园中只有一座衣冠冢，让人念及时无法不黯然神伤。

给师祖、师父和师娘拜完年后，秦忘情就独自一人带着祭品去了后山，蹲在师兄的衣冠冢前上香烧纸。

按照习俗父母不能给儿子上坟，抱明真人和含净散人，只能把这件事托附给他了。

尽管只有一座衣冠冢，但也是人世间唯一可以凭吊江峰青的地方。

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全套祭拜仪式后，秦忘情还在坟前坐了大半天，迟迟不愿离开。

“师兄，你已经走了整整一百天。师父师娘为你做了不少功德法事，希望你来世能投生在一个好人家，一生顺风顺水无灾无难。师兄，我求求你，下辈子做人时多为自己想一想好吗？你为了救萧不凡丢了自己的性命，这么突然的就走了，你知道师父和师娘多难过吗？你知道我多难过吗？虽然师祖一再教导我要有情而无累，可是……可是这真的太难了！师兄，我还是很难接受你的死，我真希望死的那个人是萧不凡不是你。我知道，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会责怪我不该这么说，可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秦忘情坐在坟前喃喃自语，满山松柏无言聆听。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的声音，仿佛是一阵又一阵的喟然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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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晚餐叫作新年饭，秦忘情陪着师祖、师父和师娘一块吃饭。

饭桌上有鱼有鸡有年糕有饺子，都是寓意吉祥的食物。

整只土鸡煲出来的浓香鸡汤，往年含净散人为路长歧盛上一碗汤后，总是笑眯眯地撕下两只鸡翅，分别放在江峰青和秦忘情的碗里。

“鸡翅代表‘展翅高飞’，你们两个吃了它，以后可要有出息才行啊！”

这顿新年饭，含净散人照样细致周全地为师父盛上一碗鸡汤，再撕下两只鸡翅全部给了秦忘情。

“忘情，你把这对鸡翅都吃了，以后展翅高飞，鹏程万里。”

含净散人貌似平静的声音中，藏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苦涩。

秦忘情听得出来，他根本就吃不下，但是为了不让师娘更难过，也只能勉强一笑道：“好，我会吃光的，谢谢师娘。”

新年饭临近尾声时，窗外突然飞入一只青鸟。它在饭桌上空盘旋了一周，最后在路长歧面前落下来，化成一纸青色书笺。

而青笺上那个用来驱动它的金色符咒，是难得一见的箕星符咒。

它能让青鸟飞出风一般的最快速度，也代表着这封书信有着十分紧急而重要的内容讯息。

大年初一飞来的青鸟传书，还是由最高级别的箕星符咒驱动，饭桌上的四个人都心生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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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旭日东升之际，萧浪和萧不凡一起领着一批精锐子弟，登船前往金陵城。

一路上顺风又顺水，两艘帆船的行驶速度飞快，不到三个时辰就到了舒州。这时候，一只传信的白鸽扑棱着翅膀追了上来。

萧不凡正好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