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而复返
不过说来可笑,顾青阳这么些年来猜测过诸多缘由,竟不知原来会是为了一个区区正妻名分。
崔氏直愣愣盯着丢下这句话便出门的顾青阳,难抑地呕出一口鲜血。
她当年又何止是单因为一个名分,更多的其实是害怕。
眼看着自己与林苓几乎同时有孕,她害怕顾亭会因责任与陪伴对世家出身的林苓生出情意,而她与她的孩子一辈子只能低人一等。
她不甘心。
“不管你信不信,我最初没想过真的能害她性命……”
崔氏接下来的断续声音随着顾青阳关门的动作一并被关在屋内。
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没有那么多虚渺可追的黄粱梦。
夕阳沉下,晚霞似是铺开的轻纱,丝丝缕缕,层层叠叠的闪出红色的绚烂光泽,落到烧的一片漆黑狼藉的地面上。
经顾衍君一番救治 ,那昏迷不醒的男童已无性命之忧,她扯下裙裾上的一处整洁布料,替其敷上药草的伤口仔细包扎完。
萧寻手法生疏地打横抱起这男孩,顾衍君见状,无奈想动手将这稚子接过来,又被已经回来的橘如以一种十分正确的姿势抱在怀中,同她道:“小姐,我来吧。”
而一侧的凝烟在见到萧寻的那一刻,引他往河畔移步,萧寻提了提唇角,“怎么回事?”
凝烟一字一句如实地将萧霁云从酒楼门口拉着顾衍君来此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原本顾衍君是不愿意同他来的,可萧霁云一说这码头里有最新鲜运来的稀罕药草,就二话不说的应了,而后才与那艘船只中人有了交集。
不过瞬息之间,萧寻已将前因后果捋的明明白白,萧霁云自己偷跑出府,又想来郊外游玩,还要找个合情合理的缘由,“你说正巧追上前来的唤他二人的人是谁?”
提及这人,的确是有些令凝烟颇感匪夷所思,她顿了一下,回道:“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叶显。”
下一瞬,一艘分外精致却不庞大的游船缓缓驶来,在他们所在的渭水岸边停下,那船中男子在被掀开的飘飘卷卷的轻纱帷幔之间,下船露面。
他身上仍披着冬日所穿的玄色厚重大氅,肤色格外冷白,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病色,幸亏那双琉璃色的杏眸,才在这张稍显凉薄的脸上衬得温和些许。
正与立在岸旁萧寻和凝烟打了个照面。
“参见太子殿下。”
崔启昭制止二人行礼,“萧将军也是因爆炸声响赶来的?”
萧寻颔首,又问:“殿下可是有事出宫?”
崔启昭经年累月都待在东宫中,若无要事,恐不会随意出宫。
谁知萧寻正这般思忖着,便听崔启昭的清润声线愈发柔和,道:“说来也巧,诗诗说正是春风和暖的好时节,劝我不要闷在屋子里,多出来走走,谁知乘船而行,半路却突感身子不适,又正好瞧见待在船旁的顾小姐与令弟,便只能劳烦她上船替我诊脉,才准备回宫。”
至于去而复返,便是因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响。
如此看来,顾衍君和萧霁云性命能安然无恙,不受殃及,还全然亏了崔启昭。
萧寻深邃黑眸中蓄起的计量散去,“殿下,识得衍君?”
“顾小姐于宫中伴读之时,曾恰巧碰见过。”
崔启昭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和沐之色,有意无意地扫了眼不远处的顾衍君。
她柳眉簇在一处,正全心全意地忙着为禁军将士新抬回来的另一个妇人诊治,并未关注到他二人这边的动静。
半个时辰前,顾衍君也未想到,那日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傅”竟会在今日唤她上船诊治,竟会是这晋朝的太子,是林诗诗过些时日要嫁的心上人。
与杨太傅的温润雅正不同,眼前这位太子殿下是捉摸不透的深沉中透出的几丝甘愿与人亲近的柔和。
崔启昭的脉象仍不见好转,他伸出的手指骨节瘦削,寡白而冷淡,显得那串戴在腕间泛着光泽的朱砂供格外刺目。
当时她手中一无药草,二无银针,只点了几个穴位止痛后,属实有些束手无策。
许是崔启昭病情一时好转,也许是这几个穴位能止痛已对他还算受用,他便言谢过后驶船离去了。
崔启昭敛回目光,拢了拢身上玄色大氅,“既有你在,我也算放心,我便先回宫与父皇言明此事。”
萧寻再走回到炸毁船只附近时,萧霁云又带回一个被河水冲到岸边,浑身湿透却又身材魁梧的中年妇人,交到了顾衍君手中诊治。
待顾衍君与萧寻几人回到府院时已是皎皎月初升,清辉撒满地,长安城内仍是炊烟袅袅,十足的烟火气,那爆炸并未造成城内无辜百姓伤亡,引起的一时骚乱也已然平息。
车轮缓慢停下的马车内,萧寻将靠在她肩上浅浅睡去的顾衍君轻巧抱进怀中,下车往太尉府中走去。
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