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党
脖颈间,语声凉薄。
被挟持住的黑衣男子顾不得双手被绑在椅子后方不容动弹,抬腿向着身前威胁他之人胸前竭力踢去,却被那人看清来意后,重新踹回椅子上,脖颈处已透出涔涔血迹,讨不得半分好处。
周过将脚狠狠踩在那人膝盖处,“崔丰,我劝你别给我找死,如今若再杀你一次我照样不费吹灰之力。”
“我既已经死过一次,便不怕再死第二次!”被唤作崔丰的男子并无惧意,接着道:“倒是你,放着长安好好的仕途不走,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在此穷山僻岭里隐姓埋名,蹉跎半生。”
“这些你管不着!告诉我当年谁救的你,和派你来的是不是同一人?”说着周过复又将匕首进一步逼近崔丰颈间,眼底一片狠戾,“说啊!”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崔丰一张脸狞笑的近乎面目可憎,“你就永远别想知道我身后之人!”
周过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要知道,死人是不会再回去跟他主子泄密的。”
“我一路传了消息,最后传书之地就是平阳县,我若是在此死了,不出三旬,便再有人查到此地。”
周过眸中闪过一丝愕然,仅是一瞬,却被脖颈间依旧冒出血迹的崔丰捕捉了去,“你也该知道,此人既知晓安阳侯府嫡女身份,还能再于十几年后找到我,手中权势自是不言而喻,想要查清一个区区平阳县,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闻言,周过脸上凝聚着的怒意猛然爆发,气血翻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恨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啊?!”
“要怪就怪,京中那个非要翻此陈年旧账之人,谁叫因此挡了他人路?”崔丰抬眸,轻叹口气,“她早就是该死之人,多活了十几年,怎么看都是赚了。”
见周过听此已透着些许浑噩木然,笃信他为了不走漏消息,不会动手杀自己,继而激道:“最可笑的是,你这辈子想保之人,终究一个都护不住!”
周过倏然笑了起来,“她不该死,早就该死的是你!能让你活到今日,皆是我的过失。”语罢,他那只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用力刺穿了崔丰的喉咙,再拔出时,温热的血液,溅上周过那张已冷到近乎阴鸷的脸。
崔丰双眼不可思议般怒目圆睁,吃力的张开嘴:“你竟然……当真敢杀我……你……”
他那浑浊的双目渐渐涣散,募地垂下头来,再无声息。
周过从他胸前翻出了一封传来的信件,已洇上点点血迹,只是来信者未留署名,仅写着:不择手段,勿留活口。
此人心思竟歹毒至此。
随即借着残烛,将信烧成灰烬。
周过将此废弃的小茅屋内血迹处理干净,背着崔丰的遗体,借着夜色沿小路去城西林子里埋了起来后返回家中。
夜中月色依旧如墨般化不开来。
“萧公子,真是多谢你方才替我做了证人,不然今晚不知道要被我阿娘训到什么时候。”江衍君面上笑意沿着眼眸已然挂上了眉梢。
萧寻沉声道:“无妨。”
萧寻自诩从不做伪事,不讲妄言,却在意外来此平阳县的几日内,因着眼前的小姑娘说过不止一句虚言。不知是对自己此番行径心存芥蒂,还是见她因此染上笑意暗自释然,萧寻思绪道不出的复杂。
江衍君将苏子砚掖来的食盒打开,将乘着各样巧果的碟子端到桌上,叫着萧寻快些尝尝。待她欲将食盒盖子盖回去时,一只白玉簪子在通体乌色的方形木盒中显得尤为醒目。
正是她因觉贵重,拒了苏子砚两次的那只雕着芙蓉花的白玉簪子。
江衍君眉头一跳,心道苏子砚此人果真一直路跑到黑,他若是认定之事便非要有个结果。即使嘴上不说,他也定然做到,从不遮掩,从无弯绕。
江衍君往日欣赏他这一腔赤诚的少年脾性,今日倒觉他这般脾气说是太倔犟也不为过。
算了,既然苏子砚说是李贺送予他的,她先收着便是,遂将簪子拾到手中,脸颊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是?”萧寻瞧她这般,鬼使神差地问道。
江衍君闻言将簪子举到他眼前,一脸欢喜,“今日苏子砚送我的,好看吗?”
她甚至忘了萧寻与苏子砚根本不相识。
萧寻垂下眼帘,眸中喜怒不明,“很漂亮,同江姑娘十分相配。”
“其实我也觉得好看。”江衍君瞥了眼窗外夜色,见实在已晚,便道未同他再多说几句,便揣着簪子出了客房。
萧寻盯着她离去身影,才知江衍君叫自己今晚在江家父母面前帮着撒的谎,原是为了悄悄去见此人。
思及此,萧寻目光幽了几分,剑眉微蹙。
苏子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