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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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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瓶罐罐连带着洗澡的塑料筐掉在地上,轻微弹起,又很快落下。

洗浴用品的罐装瓶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沉闷而凌乱,就像是敲在心弦上。

苏晴鹤头痛欲裂,难耐地闭了闭眼,忍受着这些杂音对头皮的冲击带来的眩晕感,嗓子眼里泛上阵阵作呕的痒意。

刚才晕倒那一下失去的知觉渐渐回归,脚腕和尾椎像是因为失去意识时摔倒受了伤,疼痛如同火一样,顺着受伤的四肢逐渐燎上心头。

苏晴鹤勉力张了张口,想要喊些什么,但是力气从四肢里飞速地流失,连蜷缩一下身体都做不到,胸腔除了呼吸间微弱起伏,吸入的气体并不能振动声带发出呼救,她甚至都听不到自己的呼唤。

救救我。

韩曜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听到浴室里面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救救我。

但是屋里除了水声毫无动静。

韩曜想到自己刚才明明想要解释给她听,苏晴鹤却是旁若无人地进了浴室,把他当了空气、一句话不肯听不肯说的样子,韩曜就止不住地一阵心烦意乱。

以前也不是没有冷战过的。

韩曜只觉得心中的火不停地往上窜,面色难堪中夹杂着愤怒,上齿咬住下唇,双拳紧紧握着,全凭一股子自制力才强压着自己没有冲到浴室门前质问。

难道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才能算是“想明白”,才能算是“冷静下来”,才能配和她说话吗?

他根本没想和她吵架,怎么就不能好好交流了呢?

就因为一个调岗,他们两人以前争执过多少次?

之前两年,没确定关系的时候,苏晴鹤总是探问他从规划调岗到监理的原因。在韩曜看来,她的担心,她的阴谋论,未免太多疑了些。他受不了坐办公室的约束,去到监理岗上,条件是艰苦了些,绩效也少了些,可是干的活轻松啊,时间上也自由啊。

现在他想要走出舒适区,想要干回设计奋斗一番,怎么就是为了她不顾前程了呢?

明明两个人是在讨论正事,为什么她又要提起那个张颖?

她又凭什么认定了他不珍惜她?

就因为她认为他不够爱她,不如蒋南涛成熟稳重,就不愿意给他机会吗?

韩曜一时间想法纷纭,脑海中冒出很多句质问,却也知道眼下再不能火上浇油。

苏晴鹤刚倒下时虽然失了力气,但是仍然有模糊的意识,等着韩曜来救她。她眼里含着泪,头无力地歪靠在水池下面的墙角,鼻尖萦绕着阴暗处污垢的粘腻的味道,反胃一般吐出来不少东西。

但是韩曜好像只问了一下。

韩曜含混不清的声音透过门传递进来,就好像是远山里的钟声,空荡荡的,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也不知道想要归到哪里去。

苏晴鹤苍白的薄唇颤抖了几瞬,再也没有等来问候,浑身渐渐发冷,原本灵动的双眼也逐渐染上绝望可怖的苍凉空洞。

她嘶哑着喉咙,挣出全身的力气又喊出韩曜的名字,出口的声音却弱如蚊嘤,被水声完全盖了过去,胸口如同压上了一块大石,死死地再也发不出声音。

韩曜明明听到了她推倒洗澡筐的声音,明明问了一声,为什么还不来救她?

他没有发现她的意外吗?

还是因为刚才的吵架生气,并不关心她?

想到这个可能,激动之下,苏晴鹤的喉中又涌上一股热流,喷出几口胃中的杂物,嘴里一时间酸苦难耐。

花洒一直不断的热水淋到她头上脸上,激得她一身鸡皮疙瘩,往日里能解一身疲惫的热水,此时却像是消减生机的奈河,不断冲走她的希望;身下的纹路凹凸不平的瓷砖冰冰冷冷的,如雪山底下危机暗伏的窖窟横陈着她的玉体,如荒野间湿冷阴晦的坟墓待载着她的遗蜕。

在这冰火两重天之下,苏晴鹤的眼前逐渐弥漫上了黑色的大海,翻涌着深深的绝望,浪头吞噬了她的感官。而脑海中的思维,也像是附上了一层薄冰,在一片死寂中僵滞难行。

那无尽的黑暗,折磨、窒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狂风般淹没了她。

在这一片时间都仿佛停滞的黑暗中,她挣扎的意识沉沦慢慢在脑海深处,如花凋零,如草折根,痛不欲生。

韩曜生了一会闷气,自我开解了一番,慢慢地平静下来,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一直没有断过,渐渐发觉了不对。

之前在海城市里,苏晴鹤租的房间里面,韩曜和她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她洗澡的习惯还算了解。就算当时苏晴鹤伤了腿不方便多洗,但是今天的时间似乎也太长了些。而且,浴室中的水声竟然一直这样均匀地响着,没有中断过,也没有变大、变小过。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是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没有噼里啪啦的落水声。

就好像是苏晴鹤一直白白放着水,从来没有凑到花洒底下冲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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