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
兰宫问他,究竟做了什么梦。
萧謉想了许久,只摇了摇头,“师姐,你说过人的梦境,都不会是真的”。
“如今,你有些分不清了”,兰宫说出了他的未言之意。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记得梦境的”,忽然“咕咕”几声,萧謉呆了呆,苦笑道,“我饿了。凡人都会饿的。我怎会是那鬼仙?”
笑意上眉梢,掩去不安。兰宫伸手拉他,“走,我们寻些吃食去”。
吾与本跟着萧謉跑了几步,忽又转回来,于是苍蓼道,“我来生火”。
见吾与并未跟着自己,萧謉有些奇怪,便道,“莫要乱跑,我很快便回来”。
及至萧謉走远了,苍蓼道,“不跟着他么?”
“那些古老的亡灵,岂非是最好的守护者”,来自幽冥深处的低语。
夜,为万物之影。却不见他的影。
“他们是生灵”,苍蓼并未对这不速之客有何敌意,他已认出了那声音,“并非亡灵”。
“你何时变得这般悲天悯人了?”,来者拨开夜色,“在这人间呆得不久,倒是有了几分人的模样”。
“你来做甚?”,苍蓼毫不客气,“听闻你去天界,是否回来得太快了些?”
“探个魂罢了,用不着多少功夫”,自做叹息,“只是浪费了我的万年陈酿”。
苍蓼心头一跳,向吾与瞧了过去,问,“探得如何?”
夜迫近了吾与,将其悬于面前。苍蓼欲要出手,可还未有何动作,便被定在了原地。
“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明月一瞬盈了全身,苍蓼勉强抬起手,可旋即又被夜裹了进去。
“你安静些罢。我若想对它做些什么,何至于等到此时??”
苍蓼怒道,“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说了么,做个交易”,夜,袭入吾与的双眸。
‘混沌元初,魂魄一体,可分不可灭’,男女双声入了耳。
夜,褪了色,“你……如何会……”
禁锢忽地消失,苍蓼忙不迭地接住同样脱离了束缚坠下的吾与,有些诧异地瞧着那不知为何变了神色的来者。
“你是何时知道的?”,夜,不似夜。
吾与沐于明月之中,苍蓼听不到他们的话语,却不敢掉以轻心,将小狼抱着,警惕着来者的一举一动。
便是毫无还手之力,亦该拼尽全力。
火光亮起,掩了夜的影。
萧謉站在光影交界,“方才……有谁在这里么?”
“回来了?”,苍蓼抬头,“谁?方才这里只有我同吾与,哪里还有旁者?”
萧謉瞧着夜去之处,“我以为……是苍冥师叔”。
苍蓼拨着火的手一顿,笑他,“师父远在天穹谷,怎会现身于此地?再者,他若真个来了,我怎会不知?”
萧謉仍是瞧着那里,出了神。
“师姐未狩到猎物么?”,苍蓼的声音在近旁,又似在遥遥之处,“看来今夜要饿肚子了”。
兰宫将长弓放下,叹了口气,“这荒野之中本就难寻到什么果腹之物,好容易撞见了一只野兔,正要拉弓,萧謉却忽然叫了声’苍冥师叔’,将那兔子吓跑了”。
苍蓼描了意外之色,“当真瞧见了师父?”
兰宫望着萧謉的侧影,摇了摇头,“我并未瞧见。问他,他只是说以为师叔来了”。
苍蓼打开了自己的背囊,“怕是累了。也罢,将就吃些自己带的干粮,早早歇息罢。再走一日,便能到西极山了”。
“还是没法子御器么?”,兰宫接过吃食,咬了一口,“要么再休息一日,待你恢复了再出发也不迟”。
“师姐放心,不妨事的。不御器也是为着谨慎些,毕竟飞在上头,显眼得很”,月色自苍蓼手心点点渗入壶中,水壶丢向了萧謉,“接着”。
萧謉伸手抄住,走过来一道坐着。
“喝些水”,苍蓼催促他,“一整日不吃不喝的,你要成仙么?”
萧謉心不在焉地灌了几口,又倒出一点在手心,吾与趴在他的膝上,低头慢慢地舔着。
“这几日我做梦”,萧謉开口,“总是梦见一条巨大的龙。青色的巨龙”。
苍蓼与兰宫皆是一震,“青龙?”
“我不知为何会做那样的梦……天地,不似天地……”,萧謉呆呆地瞧着吾与小小的身体,“我还梦到……吾与。可又并非是吾与,是我自己,却是在吾与的身体中”。
吾与舔净了清水,抬头瞧着他。
兰宫哑然。她的思绪,亦是混乱的。隐隐地,她觉着会发生些什么令她恐惧之事,却又对其捉不住分毫。
“你能够记起梦境了?”,苍蓼问。
萧謉模棱两可,“只是一些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