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穹,向西极
出了诡言阁,萧謉几步追上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兰宫,才叫了声’师姐’,便被堵了回来,“莫要跟着我,回去收拾你的行囊”。
萧謉哪敢再多说一句,当即闭了嘴,立在原地目送着兰宫走远了。
正出神间,不防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肩,吾与早觉出来人是谁,并不理睬。
“给你个好东西”,苍蓼摊开手心,吾与的耳朵动了一动,仰起了头。
“这是什么?铃铛?”,萧謉以两指提着线绳,将小小圆圆的两只墨黑铃铛晃了一晃,“怎地不出声?”
苍蓼一把扯去,蹲下身去,拿给吾与瞧,“这是鬼铃”。
“鬼铃?”,萧謉心生异样之感,“作何用?”
“世间生灵,除你我凡人之外,有神有鬼,有仙又妖,甚至还有魔。以生死论,神仙妖均为生,鬼与魔为死。所谓鬼铃,便是为死而声”,苍蓼道,“若有死物靠近,它便会应响”。
吾与低首,轻轻嗅了嗅,别过了头。于是苍蓼又将鬼铃丢给萧謉,“拿好了”。
萧謉撇嘴,“若真是遇上了,一个铃铛又有何用?我还能跑得了不成?”
“聊胜于无”,苍蓼道,“提醒你逃命”。
萧謉举在眼前,又晃了几晃。
“愈是力量强大的,鬼铃响得愈厉害。不过”,苍蓼又道,“若是太过强大的,足以压制住它”。
“太过强大的?”,萧謉思索着,“要多强大?”
“比如说,冥王”,苍蓼笑,“不过这鬼铃本就是他所创之物”。
萧謉一时不知该问哪一疑,先脱出一句无甚紧要的,“那怎会在你手中?”
苍蓼道,“有创便有仿,旁人还不能另造一只了?最多不过是功效差些。于你而言,足够用了”。
萧謉将其系于腰间,“多谢”。
待回到自己卧房,萧謉仰面一躺,恹恹地出着神。
神、仙、妖、鬼、魔。
自小便常听师父言及。天地以神为尊,以人、兽、草木等凡间之灵为源。神有先天诞神,后天封神。仙与妖由凡间之灵修习而成,皆受神制约,其间差别,不在力量,多在品性。
鬼。凡生者,皆可堕鬼道。此间生死,不与凡间之说一类。凡间之灵除非修为仙或妖,否则一旦身死,必定魂销。所谓轮回,皆因尘缘未尽。
传言世间灵物,无论生死,皆有三魂七魄。堕入鬼道,便是抽去其元神与阳神,独余阴神与七魄融为一体成鬼魄,是以神仙妖三者一旦堕而为鬼,便再无逆回之机。
神有神魂,鬼有鬼魄。生与死,皆是存在。心之所思,难辨真身。
萧謉翻了个身,正同吾与目光相接。小狼趴在他的枕侧,一如往常地,不声不响地瞧着他。
它似乎很少入睡,每每萧謉深夜醒来,总会见到那两只异色的瞳仁,静如水,沉入渊。与其说是瞧,更像是守。萧謉问它,可它从未回答。
它并非是人,要如何回答呢。
可许多仙与妖,它们亦非人,却同样有情有思。
吾与是什么呢?
萧謉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凡间之灵寿数有限,生老病死接踵而来,绝无不会生长衰老之理。吾与定非凡物,那么它是仙?是妖?还是神?又或是……鬼?魔?
不,若它是鬼或魔,这鬼铃非叫起来不可。
这般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入了眠。
他一向无梦。或者应说,他无法记起那些梦。梦里千秋,隔世而忆,一朝梦醒,烟消云散。他的梦,总在迷蒙退去之刹,倏然湮去。独余情思百般,空怅惘。
萧謉坐了起来,抬手蹭过脸颊,手指洇湿。心间惶寂已散去大半,总不知由。
究竟是何种梦境,要人以悲泣为应,那残余的一点感受依旧令他戚然莫名。
月色染了窗纸,朦了心境。
“萧謉”,门扇被敲响,兰宫的声音如水凉澈,“醒了么?”
萧謉惊回过神,忙忙地抹了一把脸,穿好衣裳跳下床塌,拉开门,见兰宫虽已穿戴整齐,却并未带着行囊,“师姐……什么时辰了?”
兰宫抬首。好大一轮月。
真是好问题。
萧謉讪讪地,“我这房中也没个滴漏什么的……”
“再过半个时辰,便该日升了”,兰宫道。
月犹在中天。
萧謉凝目瞧了片刻,“这几日,师姐睡得不好”。
“你也没怎么好睡”,兰宫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侧。
萧謉笑,“师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心不搁事,挨枕便睡”。
“又做梦了?”,兰宫轻轻地问。
萧謉垂了眼,“是我吵醒师姐了”。
兰宫望着他,“还是想不起来?”
“一醒便忘”,萧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