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初春，路上的行人没聊两句就要‘呸呸呸’几声，倒不是说了不吉利的话儿，而是在那儿吐柳絮。

季止是个老鼻炎，室友扔到床底下的佛脚被他请了出来，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搭了个佛龛拱了上去后孝敬了一座泡面塔，求雨。

六桶口味不一的贡品摆了半日就剩下了一桶螺蛳粉，宽肚弥勒笑的慈祥，在季止没看天气预报的日子里应了愿。

A市漫天柳絮在大雨中消停了，因数日升温换上短袖的季止也要冻死了。

他蹲在学校前的公交站，双手抱膝，前胸贴着大腿取暖，饶是如此依然哆嗦的引人注目。

春季逢寒时，别忘加件衣。

季止搓着双臂把头埋进了胸前

“这鬼天气变得太快了，佛祖，您不爱螺蛳粉可以托个梦啊，我可以换红烧牛肉面。”

这边刚絮叨完，头顶上方就落下一句暴躁的嫌弃

“什么德行，蹲在这要饭吗！”

季止抬头，看到来人立马哭诉

“小叔，您这不是晚到一会啊，您都晚了一个多小时了啊！再不来我就要冻死了。”

季炎忍了又忍才没有把抱住自己大腿的人一脚蹬开，而是拎着后脖领走向辅路。

“你脑子是被狗啃完了只剩下狗屎了，还是读书读傻了脑子里只剩下代码了？看到微信不会先回宿舍等我电话么？”

“太远了，要横穿整个校区，我没带伞。”

从校南到校北走到宿舍都成落汤鸡了，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季炎的火一下窜了起来 “车站来回来去的不是人？不是你的校友？没伞也没嘴么？学校的门卫室有一百米么？冻死你也是活该！”

“我懒，太麻烦了。”

季止被小叔塞进后座时才发现副驾上有人，瞧着眼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还是对方先做了介绍，季止才想起来是老爸以前带的徒弟，姓陈。

他把小叔扔来的外套穿好裹紧，礼貌回应了几句便从包里掏出电脑安静的敲着键盘，心思慢慢跑远。

老爸是缉毒警已成烈士，清明人多难行，叔侄两今日本是错峰扫墓。

小叔是刑警，一直追查他爸妈的事，老爸刚离开时还特意叮嘱过让他避开老爸以前的同事，今日却带上了老爸的徒弟。扫墓虽然是定好的，小叔以前因为案子也不是没放过鸽子。

所以，那个出卖老爸的内鬼抓到了？

键盘声停了下来，车内沉寂，只有手机一板一眼的导航声。他转头看向窗外，车缓缓停下，大雨冲刷过的街道光影斑驳被行人踩在脚下。

“发什么呆呢？”

思绪被打断，季止对上小叔严肃的侧脸面露疑惑

“你爸的案子快结了。”

果然找到了，季止闷声恩了声。

小叔从不让他接触这些事，一直以来，比起已经死去的人，他更放心不下追查这件事的小叔。

气氛沉了几分，副驾的陈警官忙打了个岔

“季队早早就跟局里打了招呼准备好好歇一歇，他之前还在队里问大学生都喜欢去哪玩。”

季止收了电脑挤到前排两座中间笑问“真的？”

季炎“假的，滚回去坐好。”

“清迈，柬埔寨，冲绳我都想去。”

“你想上天不，我现在就能给你踹上去，国内是容不下你了？”

“若是在国内，队里一个电话您就跑来了。”

季炎闭嘴了，干巴巴接了句 “你回去看看机票酒店，我只管出钱。”

“没问题。”

红灯跳转，银白轿车驶出市区，逐渐提升的速度使雨水拍打在车窗的声音变得急促。

季止又翻开了电脑，关了代码滚动的窗口，查找旅游出行的攻略。他看的专注，直到一束大光骤然从侧面射来晃的眼前刹白。

‘轰’

刺耳的刹车声随着巨大的撞击戛然而止，银白轿车旋转飞起。

季止眼前骤然一黑，意识一阵恍惚，再次清晰时他已站在一片混沌中。白光化道，延伸出一条蜿蜒的路，路的尽头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字，对方的意愿无声传到心中。

「交换」

「我们交换灵魂。」

「这样，你就能活下来。」

「若小叔不在了，一个亲人都没有的世界我并不留恋。」

「我能救下你的小叔。」

季止心神一晃，纵然没有允诺，灵魂已经做出了决定，心念相同，记忆互通，一股大力拉扯他冲入白光中。

「不必担心，你小叔会安全的。」

「你要活下来，活下来或许可以再次打开通道回来。」

「祝你好运，另一个我。」

*

直通神天坛的玉石甬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