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任了。

从京城到肃州，快马加鞭赶路也要一个月，要是坐马车出行就要将近两个月，等宋宁时到了肃州，上京城的花便都开了，今年上京的花母亲没能看到，他也看不到了。

宋宁时上前攥住她冰凉的手，叮嘱道：“我离开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等我回来的时候，兄长希望你身体康健。”。

这次宋宁时离开京城去上任，最担心的就是她的身体，她本就体弱，母亲一去，对她的打击更是不言而喻。

那件事以后，母亲缠绵病榻六年，最终撒手人寰，而她自那以后也多病了起来，第一年时基本下不了床榻，原本健康的身体，却逐渐呈现灰败之态，小小年纪却经常延医问药。

这两年她跟着太医令的太医们学习，身体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健康。

宋宁时语带歉意，“如此时期，我本应陪在你身边，可是任令已下……”

宋宁嘉闻言安慰的拍拍宋宁时的手，她的身体她清楚，她会照顾好，比起她的身体，她更加担心前去肃州的宋宁时。

肃州苦寒，而且这些年不明不白死在肃州的官员实在太多，她很担心宋宁时的处境。

“兄长，这次由陛下统一任命肃州官员，你可知为何？”她打起精神，将心中地猜测说与宋宁时听。

宋宁时沉吟了一下，答道：“肃州不平，陛下恐怕已经对肃州起了忌惮之心，有试探之意。”

宋宁嘉点头，“恐怕陛下正是此意，听说由朝廷派去肃州的官员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两批，近十人，今年陛下直接任命多是在震慑高家。”

镇国将军府高家作为王朝的开国功臣，自开国起就世代镇守在肃州，至今已有三代之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高家在肃州威望过高，对陛下来说可不是好事，这次正是因陛下已经对肃州起疑，才会连着往肃州派遣官员。

“不错，而且这次前去肃州的多为及第的士族子弟，想来在肃州的意外应当会少一些。”这话宋宁时说的隐晦。

这次前往肃州上任的几个人多为官家子弟，但父家官职均不是很高，此举一是有敲打高家之意，不再让去肃州上任的官员枉死，二是送父家官职不是很高的官家子弟去肃州上任，又不足以让肃州起忌惮之意，从而对朝廷过分猜忌，吏部也是斟酌再三才将宋宁时等人安排前往肃州上任。

“兄长，还有一点，陛下既已对高家起疑，我怀疑这一批前往肃州上任的新官里恐有陛下安插的人，但愿是我多心，但还是请兄长切记，一定万事谨慎，勿要引火上身。”宋宁嘉也对着他叮嘱道。

“好，我记下了，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切勿多思多虑。”

宋宁嘉笑，“放心吧兄长，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宋宁时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不忍，欲言又止，“妹妹……”他想说些什么，但他看到宋宁嘉那清潭一样清幽的眼睛，忍住了想说的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母亲没能陪你过这个生辰，我也不能在你的身边了。”

宋宁嘉摇了摇头，看向他，“兄长，只要你身边安全，身体康健，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她轻叹一声，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兄长，此行路途遥远，还望一路平安，山长水远，且来日方长，我在京城静候佳音。”

宋宁时无声一笑，低声道：“好。”顿了一下又低叹一声，“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

宋宁嘉嘴角还漾着淡淡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冷肃，她紧紧回握住宋宁时的手。

是啊，太久了，他们等了太久了，母亲还没有等到，就先离开了他们。

二人对月交谈未曾注意到他们一旁的假山后面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看着前方兄妹二人沉寂的背影，这一处也弥漫着无处掩藏的悲伤。

站在假山后的女子眼尾处有一个拇指大的灰紫色印记，即使是烙印一般的痕迹，也没能遮盖住女子艳丽的容颜，女子看着前方的二人，扯了扯嘴角，对着身侧的人轻声开口，“宋大人，节哀。”

短短几日宋父鬓边的发都已白了，声音也苍老的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宋父看向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女子，长叹一声，声音掺杂着疲惫，“不能回头了吗？”

女子听完后嘴角挂起得体的微笑，看起来温温柔柔，声音却斩钉截铁，冷硬如冰，“大人，这世上有几个回头路可走。”

宋德听完不再言语，只佝偻着背脊，深深地叹了口气。

寂静的风中送来宋宁嘉轻淡的声音，“兄长，起风了。”

“是啊，起风了。”有人轻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