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houette
“如果佩普需要的话。”尤兰达轻声说着,拍拍他的肩膀。
或许比起“拍”,用“点”这个字眼更合适。
——蜻蜓点水的点。
但即便是这么轻微的动作,也好像把脆弱的泡沫震碎了。
瓜迪奥拉突然握住尤兰达的手腕,紧绷的肩膀松下来,又变成后采时从容应对一切尖酸刻薄的曼城主帅。
他摇了摇头,很快地就整理好了失控的情绪:“不用了。”
“为什么?”尤兰达不能理解,“佩普明明这么辛苦。”
久违的,瓜迪奥拉空着的那只手贴上她的侧颈,拇指落在她的嘴角,小心翼翼,只是贴着、捧着,微凉的中指指腹贴在她的耳后,半个手掌都虚悬在空中,像是生怕用了点力气就要把她碰碎。
可明明他才是痛苦得像是要差点碎掉的那个。
“我还没有要到需要尤兰也为我付出的时候。
“所以尤兰在巴塞罗那就很好。”
和在无数次能够牵手的瞬间都因为不确定而选择避让的尤兰达一样,在无数个能够把尤兰达留在自己身边的瞬间里,瓜迪奥拉每一次都选择了放弃。
尤兰达不明白。
在每一个她以为终于可以被带走的瞬间,她都是被留下的那个。
尤兰达急促地眨着眼睛,不想在这个时候哭出来。
她很久没有哭过,在人前、在镜头面前。因为佩普说过的,她是巴萨的队长嘛。
但是,但是,
佩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呢,因为我留不住想留下的人,因为我永远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巴塞罗那;
佩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个人被留在巴塞罗那的每一个夜晚,我都会哭。
“尤兰,不要多想。”但尤兰达始终无法拒绝瓜迪奥拉这样专注凝视着自己、只是凝视着自己的目光,所以即便她难过得想现在就要逃跑了,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放弃了,她的双脚还是紧紧黏在地板上,一下也动不了。
在尤兰达意识到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隐秘情愫的同时,瓜迪奥拉也学会更加直接坦白地让她明白自己的想法:
“我这样说不是因为我不需要你,是因为,在你希望我幸福、轻松、快乐、自由的同时,而我也是同样这么为你祈祷的。
“尤兰,你已经辛苦太久太久了。我只想你退役之后能够过点容易的日子,我想看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开心的时候就大笑,难过的时候就大哭,再也不要为了巴萨、为了其他的什么忍耐情绪、压抑自己。
“我希望你在迟到十年之后,能够重新开始只是做自己。
“我们没有人教过你怎么样才能慢慢地变成一个大人,没有人在你生长痛的时候耐下心来陪你一起玩,所以尤兰,即便我多么希望你以后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像风压下新抽条的柳枝,嫩绿的叶子拂过镜子一般的湖水,叶尖荡过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温柔的加泰语要比泡沫碎裂的声音还要轻——
“我还是希望,至少现在,你离我远一点。”瓜迪奥拉说完,很轻地替她别过散落的头发,“但是别担心,尤兰,我总是爱你。”
尤兰达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瓜迪奥拉的爱是飘渺的云、澄澈的天、虚幻的影,不需要她像为巴萨攫取胜利一样必须要竭尽全力。
她什么都不用做,这些温柔的、美好的东西就已经安静地围绕在她身边、她脚下,跬步不离;
原来她想要得到的,毛手毛脚总是不知道怎么好好保存真心的她——想要得到的那一份,早就已经被这个人安放在最隐秘最安静的角落里。
尤兰达曾经无法理解,觉得为什么佩普对那么多人都那么好,对比之下唯独冷淡自己;
尤兰达现在发现自己是被偏心着的,但却依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佩普明明喜欢自己喜欢得要命,却还要自己离他远一点。
——直到九月底曼城2-5输给莱斯特城的比赛。
结束了培训班后暂时没准备带青训小孩的尤兰达瞒着瓜迪奥拉偷偷跑来了曼彻斯特,曼城开赛两连胜,这场又是坐镇伊蒂哈德球场,尤兰达比曼城的南看台还要觉得这场胜券在握。
结果蓝月亮真就整了个大乐子,后卫频频失误,一场比赛连送三点,手握72的控球率和90的传球成功率,最后以2:5输给了前来做客的莱斯特城。
终场哨声刚响,尤兰达背后就传来尖锐的嘘声,刺得她耳朵生疼,甚至她买的还不是靠着南看台的座位。
照理来说,球赛结束观众退场,中间一般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加之尤兰达全程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哪怕被英格兰的天气闷得汗涔涔也没卸下自己的伪装,绝对的安全。
但,在尤兰达要跟着人群一起离场的时候,突然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
尤兰达不是没有经历过被偏激球迷死亡威胁的情况,何况任谁低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