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封妃
辰光自薄如蝉翼的明亮云丝窗纱照进屋里,仿佛凝聚了无数金泽,柔仪殿中因这光亮显得格外宽阔敞亮。案几上汝窑耸肩美人觚里插着的几枝新开的淡红色碧桃花经了日光,色泽越发鲜妍,令人见之沉心。
甄嬛随手挑了本书在窗边看,眉庄在她身旁绣一顶虎皮帽,刘德仪则坐在绣墩上不厌其烦地帮眉庄整理丝线,一派温馨静谧,独独方顺仪觉得无聊,巴在窗台上勾着手探头看窗外无边春景。
她看了半日,忽然嘟哝了一句:“四面都是墙,真没什么好看的。”
自从生辰那日想起淳儿的事,甄嬛便每每将她拘在身边,期望能帮她避开死劫。可方顺仪哪是闲得住的人,来了也是成日嫌无聊,不是去逗予泽和予沐玩儿,就是去后殿倒腾那些机巧玩具。
眉庄听了这话不由得放下针线,掩嘴笑道:“前几日便说你甄姐姐的生辰礼没有尽兴,听说刘德仪过来又巴巴地要跟着,来了没一盏茶的时间又说没什么好看的,果然是小孩子一般不定性。”
“正是呢。”刘德仪也随笑道,“何况昭仪娘娘的未央宫是皇上亲命改建的,特特说明只让姐姐居住,华丽至极,这若是还不好看,哪里还好看呢?”
方顺仪噘着小嘴儿,足可挂个小油瓶,娇嗔道:“未央宫好是好,就是太闷了,这会子春光明媚,姐姐们不如陪我去放风筝吧。”
“你的性子总静不下来,没一天安分的。听说昨儿在你自己那里‘捉七’还砸碎了一个皇上赏的珐琅画屏。”刘德仪忍不住啐笑道。
方顺仪吐一吐舌头,嬉笑着扭股糖儿似的缠在眉庄身上,腻着嗓音:“皇上才不会怪罪我呢。沈姐姐天天给予泽予沐绣这个绣那个的,出去散散心也好啊,放风筝也是给两位殿下祈福呢。”
一听“放风筝”之语,甄嬛不由得眉心微蹙,将书一搁,隐隐觉察到原本的轨迹仍是要继续下去。既然注定有此变故,她倒不如借机再为慕容家添一把火。
不过只有她们可不行,这场顺势而为的大戏,玄凌才该是最重要的观众。
甄嬛瞧了一眼窗外的确是春和景明,遂笑道:“倒也好,上林苑里必是春景如画,娇美醉人。昨日我在皇上那里见到几个极精致华丽的风筝,听说是清河王送的,不如方顺仪先去找皇上讨了来,我们就陪你去放风筝。”
闻知甄嬛松口,方顺仪顿时跃跃欲试,便要出门,忽听得外面传来玄凌舒朗的笑声:“可见嬛嬛是有意捉弄了,明明是自己看上了六弟送来的风筝,偏叫方顺仪去向朕讨要。”
四人慌忙起身迎驾。
玄凌亲去扶了甄嬛起身,她抢先笑道:“瞧皇上说的。皇上明知道方顺仪年幼喜欢这些,怎么不主动给她送过来,反而编排起臣妾了。”
说得几人都笑了,玄凌只好指着甄嬛道:“甄昭仪这张嘴是最厉害的,连朕都说不过她。”因招手命李长:“去将清河王的风筝取来,朕也与你们凑个热闹。”
李长领了命,很快和小厦子捧了五六只风筝回来。粗略一瞟,玄清显然是依着玄凌的审美送的,有翟凤的,有美人的,有紫燕的,不一而足,个个都文彩辉煌,锦绣耀目。
李长本要打发人去上林苑清场布置,被甄嬛拦了,只说空荡荡的反而失了兴致,玄凌欣然应允,便与众人一同轻随简从,往上林苑空旷清净处而去。
方顺仪的风筝放得极好,几乎不需小内监们帮忙,便飞得极高,想来幼时在家中也是惯于此技的。芳草萋萋之上,只听得她清脆的笑声咯咯如风铃在檐间轻晃。她见风筝飞得高,又笑又嚷,十分得意。
甄嬛等人不过是略略应景儿,玄凌则是笑吟吟地看着方顺仪。得宠的妃嫔中,她是最年轻的一个,玄凌对她一向纵容,加之此前在太平行宫时,甄嬛有孕不宜经常服侍玄凌,便时常让玄凌在她那里逗留。若非还没有身孕不宜位份过高,她也不会止步于从四品的顺仪。
这样含笑沉思着,忽然听见方顺仪惊呼一声,手里的风筝线已经断了,风筝遥遥挣了出去。
她发急要去寻,甄嬛连忙执了她的手拦住,笑道:“别急,你且在这里好好玩儿。”又冲玄凌轻轻一笑,故意嗔道:“皇上巴巴儿地跟了来,还看着笑话,就罚皇上把妹妹的风筝找回来吧,可不准让小厦子他们帮忙。”
玄凌远远看着风筝落下的地方并不近,便斥退了李长等人,扬声笑道:“朕可不能独行,既然是你向朕要来的风筝,必得你与朕一同去才好呢。”
方顺仪咯咯笑道:“皇上说得很是,那就劳烦甄姐姐了。”
甄嬛故意撇撇嘴道:“可见是不能有害人之心了,立时就是打嘴。”
话虽如此说,目的已经达到,她还是跟着玄凌,两人携手往风筝掉落的地方过去,眉庄到底不放心,嘱咐几个小内监远远跟在后头。
太液池畔遍种杨柳,这时节柳条上绽满了鹅黄嫩绿的柔叶,连空气亦被薰成了烟绿。越往里走,越是水泽偏僻之处,直走到一处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