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衣银甲的身影握着□□冲来，都会被吓破胆子，霎时间将什么野心、什么世仇都忘得一干二净，双眼中只剩下那所向披靡的身影，还有那副修罗铁面和它背后的血色传奇。

正是因为这份爱慕，她让自己的外祖父在千秋节筳席上替自己求下了赐婚圣旨。

有了婚约之后，她得知容泱有心皇位，就更是替他一力打点，甚至不惜动用外祖家的势力,替他铺平道路。

她呕心沥血为他筹谋规划，步步为营地为他拉拢文臣武将。帮他扳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无论是老谋深算的太子，还是别有用心的权臣，甚至是那个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皇帝。为了他，她心甘情愿化作一条毒蛇，用毒牙撕咬折磨每一个会阻碍他的敌人。

然而弄权者终为权弄，在容泱如愿以偿登上皇位之后，对后宫下的第一道旨就是废后。

他只推说皇后性情桀骜乖张，不宜母仪天下。

顾家自然是难堪忍受如此奇耻大辱，她那个年轻气盛的弟弟最终还是在容泱的人教唆下反了。

最后顾家兵败，弟弟的头被砍了下来挂在城门示众一月有余。曾经她夸赞弟弟的那双眼睛像狼崽，而那双狼一样的眼睛至死都在不甘地望着无情苍穹，只是他那一身的傲骨和愤慨，最后都化作了寒鸦的口粮。

顾家和沐家遭到灭顶之灾，身高长过佩剑的男丁一律当场格杀，身高未及者没入掖庭奴籍。女眷一律没入贱籍，发入教坊司。

只是沐家没有女子被成功带进教坊司。她们之中大部分人都随着当年外公和母亲镇守西北天险，死在了夷狄铁蹄之下，或在刀光剑影中血洒沙场。而剩下的那些老弱病残，都选择了在兵败之际用匕首结束自己的性命，无一例外。

在耻辱和死亡之间，沐家的女人只会考虑死亡。就像当年顾惜筠的母亲为了不被敌军俘虏，选择了自尽一样。

现在已经是顾沐两家被灭门后的第八天，这一天的晨曦浸着前一夜书鸢流下的血洒满了帝京。按理来说冬天快过去了，可前一夜却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雪光透过窗户，一片煞白地映在冷宫蒙灰的铜镜之上。

顾惜筠借着这有几分刺目的雪光，细细地端详着自己映在镜中的脸。绘棠垂着双目，乖巧地站在她身后替她打理头发。虽然她还不到三十岁，青丝却已覆上了深浅不一的寒霜。

顾惜筠打开胭脂盒子，里面的胭脂已经快用完了，光秃秃的盒底露了出来，用手使劲地在边角里碾了碾，才在指尖沾到了那么一缕残存的绯色。

顾惜筠望着镜子笑了笑，将腌制在唇边抹开。唇边那一记氤氲的红色衬着她冰冷的双眼，看上去就像雪地上行将被夜色抹去的晚霞倒影。

“绘棠，外头如何了？”顾惜筠问道。

“回娘娘的话，今儿早上便热闹起来了。”绘棠咬了咬嘴唇：“据说陛下新立那位皇后，倒是很像大姑娘……”

顾惜筠闻言眸色暗了暗，最后只是轻轻一哂笑。

——容泱爱的从来就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

只可惜她的姐姐多年前不知所踪、生死不明，家中几番找寻也没有结果。

也正因为如此，容泱娶了容貌相似的她来做替代品。

这些都是在不久之前她才知道的。

顾沐两家起事之时，她那庶妹忆玫为求自保，给容泱偷传军报，才导致顾家大败。

而事后容泱为了奖赏她，自然是将她纳为宫妃。

忆玫说是顾惜筠名正言顺的庶妹，实际上顾家人都知道，她是顾家老爷和旧日情人的私生子。

她那娘亲多年来无名无分被顾老爷藏在乡下，而顾惜筠也因为有段时间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乡下静养。那时候庶妹就一直陪伴在她身侧照料，多年后回京之时，她顾念着忆玫的情谊，想着给她筹谋个好去处，便将她一并带了回来，疏通关节让她入宫，陪在与母亲有故交的一位女官身侧。

大晟女官最高可擢升至正一品，可谓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子最好的出路。

谁知道顾惜筠苦心孤诣培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顾忆玫当上宫妃之后，先是趾高气昂地来到冷宫向着顾惜筠炫耀了一番。

可没过几天，她就一边笑一边哭，装若癫狂地推开了顾惜筠的宫门。

“哈哈，姐姐，我们都是替代品！”顾忆玫流着泪大笑道：“昨晚他宿在了我那里，睡着以后居然一声声喊的都是‘怜芙’！”

顾惜筠闻言如遭雷殛——怜芙，是她姐姐的名字。

怪不得在废掉她的后位的时候，容泱会说：“赝品为妾，为理为义。”

原来如此。

不过，这些事情虽然想起来会让她刺痛，但眼下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在容泱灭她满门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和这个男人之间，至死方休。

若是他们之间容不下除了仇恨以外的任何感情，那么他究竟是不是把自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