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砀（4）

十一的胳膊其实早就养得差不多了，她想立刻用“秋秋”这个名字去市集上做生意。但是老兵没让她去。老兵说，“帮我个忙，帮我把剩下的那些‘羊肉’处理了。”

经过小七一晚上的请求，老兵答应他多卖几天那样鲜美的羊肉。等白天语乔和小七出门，老兵便着手宰羊。这一次他宰了许多只，整个院子里臭气和骚气让人实在难以接近。老兵吩咐十一，把剩下的羊皮毛袋里的肉都拿出来。

哪怕院子里臭的让人一闻到就忍不住恶心，老兵还是面不改色地杀着羊，羊血流了一院子。秦州这里是沙地，哪怕再多的血，地面还是会很快地把血吸收掉。所以两人一边屠宰一边收拾清洗，院子里马上恢复了干净，只剩下好几大盆切成块地羊肉。

老兵拿出了更多的红柳枝，把羊肉串起来。剩下的没有红柳枝串起的肉，老兵找了个羊肚装了起来，挖了个坑埋了起来。说着，老兵跟十一说，把羊皮毛洗干净，晾干了就能放回仓库了。

十一一下子回想起来，自己去送安泽的时候，老兵也在清洗一块羊皮毛。但是十一还是定了定神，把里面已经浸满血但是外面看上去还是很干净的羊皮毛袋子清洗干净了。

小七给老兵挖的水渠派上了大用场，老兵家现在有源源不断的水流，正好帮助老兵和十一，他们不用去远处的泉湾打水，清洗这些血迹更加迅速而无人发觉。

秦州很干燥，羊皮毛袋子不久就晒干了，十一迅速地把它们收回了仓库。

小七和语乔在太阳落山之际回来了。小七把一天的营收交给老兵。十一说，前几天一头母羊怀孕了，但是老爹为了照顾自己，没时间给羊接生，就把这只母羊卖了。小七立刻说道：“我们今天营收也不错，把母羊买回来吧，我看十一姐姐好得也差不多了。”老兵看着小七，慈祥地笑了。老兵说，今晚我们吃我的独门秘方做的羊肉。小七很高兴，毕竟自己在老兵家还没吃过几顿羊肉。小七去市集上做生意，都自己带着馕饼，不敢吃老兵的羊肉。他计算着，自己多吃一块，老兵就少挣一个子儿。亲爹从小就教育自己，钱都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攒的，稍微一不注意，钱就花完了，所以小七一直忍着。至于语乔，他刚到秦州就跟着老兵学习屠宰，那股羊膻味儿把他难受的一听到羊肉这个词就吐。后来老兵为了照顾他，就不让他宰羊了，让他去学着给羊接生，放羊还有去市集卖羊肉。

老兵从土坑里刨出羊肚，垒了土灶，给沙土抹成泥，把泥抹在羊肚上，最后把羊肚放进土灶烤。小七和语乔在土灶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土灶里的羊肚。只有十一皱着眉头背对着土灶坐着。不一会儿，一股焦香从土灶里飘了出来。

老兵眼含笑意地看着两个年轻的男孩子，然后警惕地望一望缩在院子一角的十一。

“这味儿这么香，能吃了吧。”小七焦急地问老兵。“那可不行，还没到火候呢。”老兵摇摇头，“你要等着它里面都熟透了才能吃呢，现在这个味道，只是烤焦了表面。”十一听着老兵平静地给两个男孩解释，她感到一阵恶心。她强忍着想吐的本能，回过头来，逼着自己假装平静地看着土灶，和土灶里正在被慢慢烤熟的羊肚。

“好了，能吃了！”老兵一拍大腿，他站起来走向土灶。这句话对于小七和语乔是惊喜的讯号，对于自己确实一场酷刑的开始。

老兵的手艺果然了得，羊肚一刨开，肉香就扑满了整个院落，小七和语乔的脸被热气团团包围住，两人贪婪地嗅着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小七你是最爱吃的，呐，这一块最大的给你。”老兵笑脸盈盈地夹了一块最大的肥瘦相间的肉，放进小七碗里。十一看着小七和语乔吃得这么开心，也忍不住夹了一块。果然好吃，是她这辈子到现在没有吃过的绝世美味。

小七一边吃着，一边想起了一件事。“老爹，我们把这肉吃了，你怎么明天怎么做生意。这肉这么好吃，肯定能卖出好价钱。你给我们吃了，我们可没钱给你。”小七嘴上说着没钱，还是不停地把肉塞进嘴里。

老兵从仓库拿出好几盆串好的羊肉，说：“这些够不够你明天卖的？”小七惊喜地跳了起来。“这些啊，可是我和秋秋一起弄的，平常我自己可弄不了这么多。”

小七跳到十一面前，鞠了一躬行了个礼，说道：“谢谢十一姐姐。”十一咧着嘴，却怎么都笑不出声。

小七还在和老兵商量着，明天卖的钱，肯定足够把母羊赎回来，到时候，语乔和十一姐姐又有小羊羔照顾了。他笑着歪头瞥了瞥十一和语乔。语乔很高兴，十一也轻轻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