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绪

第二日继续上路，还是一样的山路，但树木逐渐高大，地上的草丛慢慢减少，他们可能走到这山脉中部，这条山道还算平整，驴车能顺利行使。

“怎么了？”苏玉珩自昨日起发现沈归鸿一声不吭，今日上路之后更是自己走在最后，面带郁气。

他放慢脚步走到沈归鸿身边，双目略带担扰，“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生闷气？”

自从跟着他们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沈归鸿沉下脸色这么久。

沈归鸿愣了一下，才想到苏玉珩说的是昨日他遇到尸体的那件事，他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底的郁气全叹出。

“昨日遇到的那些流民……”他抿了下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这莫名而起的闷气，压得他心里难受。

他自然知晓大难来临之后总会有很多遇难的百姓，也曾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很多遇险的人，但那都不如亲眼所见的真实触动。

苏玉珩见他踌躇不知所言，低下眉眼，黝黑的双眸深邃入渊，许久抬眼时又有所叹息。

“世上艰苦的人太多，你帮不了也救不了。”他的语气有些冷硬，但看着沈归鸿的眼神却是温和，“人有人的活法，该离开、想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而那些人能走的如今，那么他们就会继续走下去。”

只有心存意念的人能生存，即使艰苦，也还想继续活着。

“我知道。”沈归鸿低头，“我也觉得他们很厉害，能从很远的地方走这么久的路程，就是突然看到，有所感触罢了。”

他突然苦笑一声，“也许跟他们比起来，我也只是运气好遇到阿珩你们，否则我也该是其中一个。”

不，遇不到苏玉珩，他早就在穿越的第一天就死了，连这些流民都不如。

“不必妄自菲薄。”苏玉珩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归鸿你天真无邪，是赤城之人，相信认识你的人都会喜欢你。”

沈归鸿第一次被人夸得有些脸红，明明从前的好友无论用多大的好词赞扬他，他都能自信应下。

他忍不住抬眼直直地望向眼前的俊俏青年，青年分明也跟着他们一样赶路流汗，可瞧起来就与他们不同。

白皙的皮肤即使被晒得发红，第二日还是一样的白润，五官精致俊秀，带着书生意气的文弱，可一路走来即使疲惫也未停下脚步，一身韧气让他敬佩。

苏玉珩真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

苏玉珩被他看得略感羞意，让他双耳忍不住泛热。

他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阿珩也喜欢我吗？”既然说认识他的都会喜欢他，那苏玉珩也一样吗？

不知收敛为何物的沈归鸿，刚被安慰好情绪，就忍不住直白询问，一点学不会拐弯抹角。

苏玉珩被他突如其来的直白话语惊到，忍不住低头咳了一声，只觉得天气太过炎热，否则自己怎么浑身直冒热气？

但他受不了那明亮清澈的双眼因此再次黯淡，他心想，自己确实很欣赏沈归鸿的性格作风，真诚而纯净，让人一眼就看透，和他相处不用多费心思，还会照顾他人，那么他确实是喜欢的不是吗？

见苏玉珩许久未开口，沈归鸿有点尴尬。

他心下懊悔，分明知道阿珩是性子内敛的人，他怎么还这般冲动乱开口说话，真恨不得把几分钟前的自己捶死！

他装作不在意地笑了，想开口换个话题。

“自然是喜欢归鸿的。”苏玉珩抬头，墨玉般的双眸里满是笑意，“不仅我喜欢，蓉姨、敏叔他们，所有人都很喜欢你。”

连一向对人冷漠的苏沫，见今日的沈归鸿太过沉默，也会时不时望向他的所在处，就怕他走神被落下。

只是沈归鸿因昨日见到的场景而太过郁闷，没发现罢了。

本没想到苏玉珩能回答的，如今得到这一答案，沈归鸿忍不住羞赧一笑，连行走的脚步都莫名轻快。

苏玉珩见此，眼内越发温和，“高兴了？”

瞧这欢快的模样，哪还有之前沉闷不言的样子，比小瑾还像小孩子。

沈归鸿狠狠点头，不再胡思乱想。

人各有命，若是一两个他还能帮忙，但那么多人，他既没有能力，也没物资，算了吧。

烈日之下，他们休休停停地走着，落日余晖下，他居然在山间树林子里找到几件竹屋，虽然落了些灰尘，但有床有座椅还有小厨房，也让众人惊喜。

这几件竹屋看着像是几户人的小村落，每间间隔三四米左右，他们选个最大带围栏的那间住下。

敏叔赶着驴车到院子里，等苏玉珩把弟弟抱下之后卸下驴车，把辛苦一天的驴绑在一棵大竹子上，让它在此休息。

“苏洋，我们去转转。”说着，他拿上刀具带着苏洋一起出门。

他们要围着竹屋周围转上一圈，还会在附近准备一些小陷阱，这也是为了夜间安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