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他怀中一般牵着自己的衣袖,将淡淡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后的土地。
等明曜逐渐适应了本相之力在体内的流转,云咎却又忽然垂眸望向她,他轻轻伸手抚上她的发顶……
明曜惊呼一声,微微颤抖着攥紧了他的袖口——一阵微凉的神力自她的天灵盖倾泻而下,倏忽似打通了全身的关窍,体内循环充盈的本相之力在此刻仿佛有了出口,骤然磅礴地涌向明曜身体以外。
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好像她成为了一棵巨树,体内的血液源源不断地化作朝四周扩张的根系,毫无节制地朝未知的领地探索过去。
她轻颤着,紧紧拽着云咎的衣袖,脸颊几乎能感受到他胸口温热的气息。
他清明的神力成为了明曜在惶惑中唯一的方向,稳稳引导着她的本相之力朝四面八方而去。
明曜忽然又想起了他带她去山巅看日出的那一天,彼时他也是这样沉稳地带着自己乘云于万丈高空,却又在措不及防间突然松开她,任由她惊恐地跌落云端。
她想起他那时毫无波动的漆瞳,呼吸陡然乱了半拍,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云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失措,伸手将她的头埋入自己颈边,清淡的冷香充斥着明曜鼻端,她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云咎的神力牵引着她的本相之力,朝着更远处的天地飞驰而去。
“静心。”他沉稳的声音如是说道。
明曜用力闭了闭眼,感到体内新生的本相之力逐渐变得难乎为继。然而云咎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一手按着她的后颈,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在她几乎站立不稳的时候道:“把所有注意力,放在离你最远的那份力量上。”
本相之力蔓延的方圆,哪怕是风吹虫鸣也在她耳边听得清晰,她仿佛变成了四方天地间最渺小的沙粒,也仿佛成为了那寸土之间遮天蔽日的一切。
这种感觉像是在透支生命,却也意外地令人着迷。然而本相之力离她越远,她所能感知到的事物就越少。等她将注意力移向最远的那份力量上时,赫然发现自己除了能够察觉到其存在之外,便再也感知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她咬了咬牙,依言将扩散在近处的神识抽离,不断朝着那虚无缥缈的远方投去。
四周变得模糊了,广阔的远方却愈发清晰,而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终于承受不了这过度的消耗一般瘫软在云咎怀中。
她听见他沉稳的心跳一声声在耳畔撞击,这是过于亲密的距离,她忽然竟难以坦然地红了耳廓。
云咎沉沉的声音却忽然在耳畔回荡:“不许走神。用心看。”
明曜骤然回神,咬牙撑着他的手臂退后了半步,勉强支撑着身体,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远处的本相之力上去。
“铮——”
识海间骤然如有钟声响起,拨云见日般终于得见极远处的明朗天地。
那时一片开阔的湖泊,辽阔而巨大的水域如明镜般倒影出滟滟的天光。湖面周围芦苇丛生,水鸟驻足,极宁静的湖心中央,堆砌出一个灰白色的缓坡。
湖中,缓缓流淌的水波,推动着未曾燃尽的遗骸,无声地搁浅在那小坡的边沿。清澈的水底水草轻舞,一团墨绿色的影子挟着沉沉的黑气自其间缓缓探出头来,潮湿的水渍如同轻柔的触手,温柔而天真地攀上白色的骨堆。
它轻轻勾住坡顶的几段骨骼,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安稳地摆放了起来。
神识骤然抽离。
明曜彻底脱力地往地上倒去,却被云咎眼疾手快地拦腰环住,她琥珀色的桃花眸蒙蒙地望着他,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我做好了么?”她的手指勾着他宽大的衣袖,已失去了紧握的力道,只是乖巧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来,“我有做好的话,能不能……夸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