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逸公子
而荒原之上,春风吹起衰草枯杨,眼见它枯枝败尽,眼见它钻出泥土,眼见它开出繁华,眼见它们焕发新生,将五光十色遍染那片原野。 白若月的脸上,该是预计不到的惊喜,该是苦尽甘来的喜悦,可往往来到了夙愿得真的那一刻,当局之人,是懵的。 她缓缓起身,竟然忘记将身上盖了一半的被褥撤去。 那如海水的缎面被子,随着她起身,落在地上。这床被子本是她唯一花了真金白银置办的物件,从来珍惜不已。可此刻,她忘了将这东西扔回到床上。 脚上的绣鞋也不听使唤,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公子走去。 她眼里闪烁着水润的光亮,若不是白蛇不会流泪,她许早已泪眼潸然。 姑娘白皙的手慢慢抬起,似想要去触摸那人,可又不敢,或者说不知该如何去触碰他。 那只手就搁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青青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姑娘,他望着她那不知所措的手,便抬手拉住了她手腕,引着她一点一点向上,直到那指尖落在他的侧脸上。 他声音带着些撒娇似的讨好,“若月,我是你的青青呀。” 蒲苇柔荑的青葱细指,冰冰凉凉,落在人间白玉郎般少年稚嫩的脸颊上,她忽觉指尖变烫了,缩了回去。可他指尖更是快,攥住她的手,将自己的脸挨着她的掌心,贴了上去,蹭了蹭。 白若月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忽就红了脸。如今眼前之人,是范青许,是她的恩人公子,是她养了多年的青鱼,她怎么会脸红呢?“别……” “不想认我么?”青青双眸低垂,聚满水汽。 “不,不是,不是不认你。”白若月磕磕巴巴,“是……是……是男女有别啊。” 白若月的话音才落,青青的眼泪也随之而掉,啪嗒啪嗒打在脸颊。梨花带雨的倾城貌,只滴落两滴泪来,便让人心疼,何况他流了两行清泪。 “你……”白若月被他吓到,“你怎么哭了呢?这?”她晓得自己从来流不下泪来,自是将眼泪当做极珍贵的东西,如今见青鱼精这般委屈模样,顿觉自己十恶不赦起来。忙从袖笼中拿了一方丝帕,为青青擦拭眼泪。 “若月定是不要青青了,不然怎么会说男女有别这样的话?”青鱼见她慌了,才发现装委屈扮柔弱这招对她极是奏效,又落下几滴泪来,重复着:“若月,我是你的青青啊。” “是,是。”白若月一边为他擦拭眼泪,一边哄小孩子似的,“我没说不要你啊。你快别哭,我……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么?” 青青只“嗯”了一下,胳膊一拢,便将白若月拥到怀里,抱在胸前。他的下巴抵在白若月肩上,背对着她,痴痴一笑,可嘴里还带着三分恼怒的音调,“你若是不要青青了,那我就变回一条鱼去!随便让哪个渔夫逮到,做成一道红烧青鱼算了!总归你不要我,我便不活了!” 白若月直觉自己被一个极暖的怀抱所笼罩,这样的感觉,她从前从未有过。她想贪念这样的踏实,可又不敢。 应该抽身,可身子却不由衷,木在一处,紧张地不敢动了。 脑海中滑过此前于人间学人情练达时看过的红尘事,留窗西厢偷情的公子和小姐,好似见面都要这样抱上一抱,叫做温柔乡,叫做缱绻怀。 可之后呢?她记得从前偷瞧过,之后是关了窗户,而后响起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她忽然打了个冷颤,自己脑海中想的净是些什么! 又觉青青的话怪极,被他这番小孩子似的的气恼话弄得想笑,忙拍了拍他后背,“松开我!” “不要!”青青抱得更紧了,“若月此前也这样抱过青青。” “你从前可没这般无赖!” “我不管!若月不要青青,我就去做红烧青鱼!” 白若月哭笑不得,“你这么大的青鱼才没人吃!肉质太老,刺又硬!”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罢了!”青青的手向下移动,落在她腰际,才松开了些人,“若月,看看我?” 白若月抬头细细打量他,看得多了,约么有五六分似范青许,青青的样貌,不过是人间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上一世,范青许的这个年纪,白若月未曾见过,也许大抵也是如此。 这样一想,便越看越顺眼,“好看。青青长得比此间的男子都好看。” “若月喜欢我么?”青青问。 “自是喜欢的。”白若月冲着他笑了笑,“那可以放开我了么?” 青青抬手探了探她额头,还有点烫,就顺着她的腰,打横将人抱起,“若月还病着,要上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