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梦?怪人!
大荒水泽,地处九州西北大荒一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浩淼,而这渺万里碧波却唯有一棵不知活了多久的老榕树。
榕树本就自成一林,天长日久也分不清到底是榕树生根于这水泽一粟的土壤上,还是老榕树自己就是这海上孤岛。
大抵是水泽灵气稀薄,阿烿于水泽一处的邻居只有几只聒噪不已尚不足百年的幼鸟,每日只能对着老榕树没有树灵的躯干说话。若不是遇见珩光,只怕此时还在水泽中观察孵蛋呢。
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枝桠,斑斑点点地落了一身,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青翠的绿意,只是百十只雏鸟筑巢的老榕树不该这么安静,大抵是又发梦了罢。
自从阿烿上了天界、入了仙谱,也愈发感受到凡人说的思乡情结,十次入梦便有半数回到水泽中。
不过何时水泽上长了这么些竹子,乌漆嘛黑的显得阴森。
有琴音自密林深处传出,阿烿不自觉地去寻找这美妙声音的来源。
透过影影绰绰的竹叶,有一男一女清俊秀丽的身影,抚琴之人正是背对自己的男子,而对面撑头坐着的女子竟是在打瞌睡,脑袋险些磕在桌子上。
但这一幕看起来依旧赏心悦目。
那男子头顶一尊青玉莲花冠,一身肃杀玄袍上隐隐有赤金龙纹,金光流动仿佛龙在周身游走。
女子身着淡青,十指纤纤如葱,虽说坐姿着实不羁了些,但还是能看出她对于男子的敬畏。
珩光虽然平时喜穿素色,不过梦里这身玄袍倒也是很适合的。
“来了。”
这男子声音比起珩光更冷冽三分,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出鞘寒剑。阿烿原地迟疑了一瞬,双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臭鸟,让神尊等了这么久!”这个青衣仙子说话就不甚中听了,拍着桌子跳了起来。
行为语气粗鲁得紧,不雅不雅。
话音未落,此女便如鬼魅般欺身而来。
等等,这个臭鸟说的莫不是我?嗯?阿烿指着自己,甚是疑惑。
被利刃破风之力切下了一缕青丝,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从最近地竹子上扯下一根枝条注入仙力击偏其锋,闪身躲过。
那女子回身利落一击横扫,不依不饶地直指面中。
阿烿躲避不及下意识闭上双眼,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只听见“叮——咣”的两声,睁眼发现青衣女子叉着腰,面露忿忿之色,先前手中的长枪已消失无踪。
“醒了?”男子背身攥着一把黑玉为骨的长笛,显得指节发青,皮肤像从不见天日一般惨白。
他缓缓转过身,步履之间有金石拖拉之声。一双漆黑眸子看不见一丝光亮,像不见底的深渊一样摄人心魂,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弧度。
阿烿发现用尽全力也看不清他长相。
就像自己同样也出不了声问一句,你是何人。
被称为神尊的男子一步步靠近,所到之处遍地生霜,空气中也蒸腾起迷蒙水气,寒意如针侵蚀四肢百骸将阿烿钉在原地,片刻之前的温暖春意恍若隔世。
“不会太久了。”
他的手轻轻覆上阿烿眉心,冰冷的触感透过肌肤攀爬进来贯穿神识气海。
阿烿修的是火系,按理是最讨厌这样寒气逼人又潮湿的地方。
可此刻,她只觉得眉心的触碰无比温暖,心里莫名跳跃着一句话。
你呢?这些时日,你还好吗?
她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男子甚至没有半分留恋地利落走开,回到案几旁边继续抚琴,就像从不曾走开一样,也没注意到有任何人闯入这片寂静黑竹林。
阿烿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上半身已经滚下床沿,脸蛋险些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艰难地用手撑坐起来,男子手上的冰冷仿佛残留在额上,极陌生却让心中燥热纾解许多。
黑暗之中,有莹莹烛光晃动。她抬头,发现床头帷帐系上一盏微弱光亮的莲花灯。
还有张字条,笔迹锋利冷峻。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感觉有些口渴想施法取杯茶,一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传音壶。
“阿烿阿烿!你说星君大人会不会记得我?明日试炼我激动得觉也睡不着。”传音壶里回荡着黎风的大嗓门,阿烿感觉自己的殿宇都震三震。
黎风初遇长垣的故事,短短十几日念叨了三十几遍,她早已烂熟于心。
一头凶悍妖兽朱厌在云栖缥缈峰肆虐,人间仙门式微,苦斗多日也奈何不得。彼时黎风还是一株初具灵识的小树,尚不能化为人形避祸。朱厌循着灵息而来正欲一口吞掉他的内丹,此时天晓日升,长垣星君从妖兽嘴里救下他。
本来力量悬殊,谁料朱厌诡计多端喷出一股诱人心智的瘴气,黎风没能自持伸出枝桠喊打喊杀。后果自然是和朱厌一同被星君轻松制服,他被瘴气伤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