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要嫁给他啦
脸颊,用带薄茧的指腹摩挲,有无限缱绻。
“承定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不答。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左肩下一寸位置渗出了血迹,顺着袖子漫延到小臂,将淡粉色衣衫染红。
艾绒甚是纳罕,那几个废物是绝无可能伤到自己的。她用手按压伤处,发现只有微弱痛感,而且几近愈合?
终于,他的极限要到了。
承定安觉得眼前一黑,目光涣散开,剩下的就是不甚明了地听见她叫着自己的名字。
……
越往北走,艾绒越能清晰感觉到承定安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无数次想开口告别,他总执拗地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
到后来几天,他甚至一天中有大半时间都昏睡着,剩下的时候也是抱着暖炉撒不了手。
突然有天他醒来,发了场好大的脾气,砸碎了殿里所有的镜子。
撤下全驿站镜子的侍女头也不敢抬,只畏畏缩缩地说,长安王殿下讨厌自己如今的模样。
艾绒在床头攥着他的手,静静看着他消瘦的轮廓,皮肤苍白,眼窝深陷。
他可不是如此计较容貌的人,除非……
她隐隐觉得背后脖颈灼灼发烫。
承定安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念叨着什么,睡得极不安稳。
她俯下身子试图听清他含糊不清的话。
……阿绒,阿绒,我带你回去。
艾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是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承定安斜倚着厚重的绢枕,面露淡淡病容,精神似乎较平时已大好了许多。
“我,睡了多久。”她开口,嗓音喑哑艰涩。
“也就两个时辰吧。不知道是哪个看顾病人的,睡得比病人还香。”他揶揄道。
“我做了个梦。”
承定安没听见艾绒的低语,神神秘秘地将她从榻边拉起,还不容质疑地给她戴了顶纱笠,振振有词地说什么世道不安稳。
如今城中妖女祸君的传言甚嚣尘上,他们俩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她眼睛有些发酸,却一点也不难过。这是此生最好的时刻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她有些发愣地看着与他相握的十指,又凉又泛着微微暖意,让人舍不得松手。他跑起来时翩翩飞扬的银蓝色斗篷,像一朵绚烂的云自由地飘进天空。
“快跟我来。”承定安转过头朝自己挤了挤眼睛。
鲜少见到他如此意气风发的神色,艾绒忍不住迈开腿小跑跟上。
二人从行馆到城里,穿梭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奔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宛如一对普通的年轻男女。
“承定安,你慢些跑,哎呦——”她不由得有些担心他的身体,脸却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突然停下的后背上,“你干嘛?”
“你看——”
艾绒从他身后探出小脑袋瓜子,看着眼前千年古木有些错愕。
她从未见过这样和乐的场景,每个人都在虔诚的许愿,小心翼翼地将存留希冀的红布与木牌挂在茂密的枝桠上。
此刻战火与灾祸都远离了这里。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她歪头问出心中的疑惑。
“今晚是三年一度的晴雪夜,据说诚心许愿都能成真。”
“你不是最不信奉这些……”
天上那帮废物,能干个什么名堂。
承定安虽然没开口,但脸上明明白写了这句话。
艾绒甚是无语,这人修道只修得了个不敬神佛。
她转过头,走近了些念出红绸布上写的话:“从此无心爱良夜,永郎何时归?”
她嘶了一声,痴男怨女,实在酸倒了牙。
谁料,承定安竖着耳朵听完来了兴致,乐呵呵地跑到远处买木牌。
真是傻瓜。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蹦跳着渐远的背影,忽然觉得像梦里一样看得不甚清楚,遂伸手将面纱掀开一隅。
年轻人高挺的鼻梁沁出细密汗珠,没有比此刻微红的双颊显得更有飞扬活力。
他眼睛微眯,手里攥着一块红木牌,拿着刻刀一笔一划地专注写着。
艾绒阖上双眼,她闻到一股子清冽的药味,还伴随着淡淡的檀香。
他对着木屑的吹气声,他用刻刀的写字声,他喃喃的低语声,都那么清晰。
我喜我生,独丁溶月。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
咚地一声重重锤在心头,万籁俱寂。她听不见少男少女的祈福喧闹声,也嗅不到着北境独有的锋利空气。
她不需要抬头,就知道天上没有月亮。不光是今夜,连日的下雪,已经月余未见到月亮明亮辉光了。她的心难以抑制地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