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阿瑶刚刚踏入常宁宫的宫门就有一直守候着的宫女朝她匆匆忙忙地半行了个礼，然后进去传话。

她还没有完全走进内殿便看见封兰直直朝她扑来。

语气带着几分哀怨。

“你去哪里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一旁跟过来的宫女心里腹诽。

现在真的柔顺温和，刚才却不知道罚了多少人跪着，一句句责骂他们怎么能让阿瑶一个人出去。

阿瑶被扑得有点踉跄。

刚刚缓过来就想推开她行礼解释。

珍贵妃眸色一沉，脸上却有些悲伤。

“阿瑶怎么又同我生分了？我不是早就让你不要行礼。”

“这是规矩，娘娘。”阿瑶微微垂眸，恭谨地退开半步，并不去看她的眼，“宫里规矩是最重要的。”

封兰脸色变了几次，最后叹气：“出去了暂且不说，在我宫里，你是不是应当听我的？”

其实出去了也该听她的，自己是她手下的宫女。

于是，阿瑶点点头。

“那就不要再和我有这些虚礼了！”

其实封兰竭力在忍住自己的脾气了。

这三个月来，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脾气是愈来愈烈。

规矩！规矩！规矩！

又是这三个字！

从小到大，无论她走到哪里，都离不开这两个字。

从她被寄养在农妇家里时，从她被认回异姓王府开始，从她入宫后……

她就一直被所谓规矩束缚。

曾经，她一见钟情，追逐仰慕的对象冷冷淡淡，只说：“你想清楚了，我与你无意。宫里的规矩不简单，越往上越如履薄冰。”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规矩越多，越是自在，但是……封兰，你想清楚，你不是会喜欢这些的人。”

怎么会有人把拒绝别人心意的的话也说得好像是为了她好一样？

对于齐星绛来说，规矩是拒绝她的理由，是压制她的说法；而对于阿瑶来说，未尝不是如此，只不过，那是她不得已的依仗。

想清楚这一点，反倒是比被齐星绛拿规矩压她更加让人心情难言。

封兰其实不是多么良善的人，一直不是。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可以牺牲其他人。

最近的一些梦里，她反复地感觉到如果继续抓着阿瑶，她必定会失去些什么。

她心里愿意更多为阿瑶付出一些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她想要让其展露笑颜的人却也在说规矩。

实在是反复……

她实在是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了。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她好像一直在忍耐。

封兰竭力表现得不那么明显，狰狞。

但是阿瑶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她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愤怒。

——她对别人的负面情绪察觉得总是这么敏锐。

“娘娘，今天的按摩要不要提前？”

阿瑶转移话题。

这两个月不是白待在这位珍贵妃身边的，阿瑶已经比较熟练。

封兰盯着她，盯了很久很久。

然后说：“好啊。”

忽而，她话锋一转。

“阿瑶，今天换我来帮你吧。”

这倒是从不曾有过的。

阿瑶下意识皱了眉。

“不是说在我宫里都听我的，不管它外面什么规矩？”

“但毕竟……”

“嗯？”

封兰微微颔首，一双丹凤眼直直看着她。

这个眼神，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端量。

阿瑶终于想起来。

即便封兰表现得有再多纵容温和，再与众不同，再留手于她，封兰也始终是贵妃，她侍奉之人。

今天她反驳她的次数太多了。

总说规矩，总说尊卑。

如果她真的要她死，不必这么迂回，她一个命令就能将她按住，然后世上就没有什么阿瑶了。

在这祁朝，做侍从的可以怕死，但是如果因为怕死冲撞了“主人”，那就是不该。

这样，“主人”反而是有资格赐死侍从的。

面色苍白，眼波流转间，阿瑶轻轻地说：“好。”

出乎意料的。

封兰的动作异常的熟练和老道。

她终于发现，虽然这位珍贵妃一直金枝玉叶地将养着。

但她的手掌内侧却有着若隐若现的肉茧子。

封兰的手大部分是白嫩的，手掌的茧子显得那么突兀。

她温热的手掌贴上来的时候其实时不时会让阿瑶有些痒痒。

似乎浑身都成了痒痒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