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世遗留先天故炁
去往后殿界碑的路上,雪一直忐忑不安,他不知帝君会如何处置他。封慕尘也一言不发,因着愧对帝君。守中原本是个话多的,可见这二人都神色凝重,也尴尬地不敢说话。
在守中的引路下,二人通过界碑来到了一个近月的地方。之所以说“近月”,是因为一轮巨大的银月此刻就悬在不远处。七月十七的圆月占据了半数的天空,月色溶溶,将月下的一切照得清晰而又柔和。
三人所立之处是坡上的一条爬山廊。廊下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八方宫灯,宫灯的八个角坠着红色流苏,内里亮着明黄的光。
花灯如昼,明月如霜。站在连廊往下方眺望,在皎洁白月的映照下,可以看见一条石板路连着爬山廊的尽头弯弯曲曲地往坡下蔓延。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中央立着一棵巨大的桂树。系满枝丫的红色丝绦与挂在树上的花灯形映成趣,璀璨夺目。
草地的两侧各有一栋建在水中的金顶神殿,飞阁流丹精美绝伦。神殿四周的水中飘着密密麻麻的各色河灯,有不少人正立在一旁观赏。
雪看着在山路上两两为伴,施施然往坡下走的人,这些人中有凡人也有魂官,更有天官神吏。他不禁奇道:“这是何处?为何会有凡人?”
“此地称为河灯渡,属于下重天之下。生活在此地的大多是天人,他们唯专清修、与世无争。”见总算有人肯跟自己搭话了,守中一激动,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天人颇爱效仿人界的风物人情。因着七巧和中元刚过,天神殿的水灯和宫灯还未熄,所以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雪知道这样的地方在三界之中有很多,它们大多是天外之地。只是这“天人”,雪倒是闻所未闻。
守中解释道:“他们大多出生在此地,虽叫‘天人’,只是这外貌也不一定就是我们这样的。因着我们自己是人,因此在你我眼中他们也就跟我们一个样。”
倒是封慕尘对这个“天人”有所耳闻,他道:“有情无欲,有形有相,是为天人界。想不到竟就是此地。”
雪和封慕尘跟着守中一路往坡下走,沿途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迎月而往,言笑晏晏。桂树四周,更是有许多穿着华裾鹤氅的美人自各方联翩而至,看着甚是养眼。
“这河灯渡是有什么讲究吗?帝君为何让我来此地?”雪心中还想着帝君会如何责罚自己,若是废弃魂契重新将他打入轮回,那他也认了。
“这就恕我不知道了。”守中引着二人进入靠右的一座神殿。神殿的檐下吊着许多华美的宫灯,照得整座神殿辉煌夺目。步入天神殿,殿内四面竟全是淡雅素净的白墙,殿内的众人也都低声细语,与殿外的繁华璀璨全然不同。
三人自前门入到后门出,不过十数步路。甫一出后门,雪就发现门外的景象又不是在河灯渡了。那些天人和身旁的守中都不见了身影,唯有雪和封慕尘二人站在群星熠熠的虚空之中。
两位鸾姿凤态的神官就站在这星光前。一位是文昌帝君,另一位身着青苍色神袍,头上微有紫气,是二十八星宿的亢宿星君。
“师……帝君。”封慕尘跪倒在文昌帝君面前,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文昌帝君抬了抬手:“你我不是师徒了,无须行这么大礼。”
雪也上前行了一礼:“帝君。星君。”
文昌帝君微微颔首,看着雪道:“闯了祸了?现在心中清明了吗?”
雪羞愧道:“是。我愿担任何责罚。”
“责罚什么责罚。”亢宿星君虽然相貌殊异,说话间却透着和善,“要罚也得罚你们帝君,是他的过失。”
听了这话,文昌帝君并没有反驳。他托起一掌,顿时,从遥远星空中飞来了许多晶莹澄澈的碎片,在他的手中慢慢凝聚融合。他伸手递上:“今日差守中唤你来此,正是有东西要给你。”
雪恭敬地双手接过,还未及细看,又听帝君说道:“你的天魂。”
雪猛地抬起头来,就见一旁亢宿星君解释道:“这不正巧散落到我的地盘了。碰巧你我也算是故人,我就给文星传了话,让他帮你收回去。”
“故人?”自己竟能与星神是故人?雪瞪圆了眼,不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与这位星君相识的。
“忘了?哦对……你见的是我的化身。”亢宿星君摇身一变,幻化成了一个女相。女相发髻高耸,却穿着灰色粗布麻衣,手中持着一根旧杆秤。让雪能认出她来还是因为她身后凌空而动的羽带,仙气飘飘却又与浑身的装扮格格不入。
雪一下便跪倒在地,他朝亢宿星君磕了个头:“多谢星君当年对我和我爹爹的恩德。”
在吴怜怜死后一年,吴乡庭忧思过度,某夜睡下后便没有醒来。郎中说这是离魂症,要找到他丢失的魂才能将他唤醒。到了夜间,吴尘颜便入梦去找,遇到了这位奇装怪服的亢宿星君。他带着吴尘颜在桃花墩外找回了在此徘徊的吴乡庭。只可惜吴乡庭到底积郁成疾,醒来后数日还是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