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已闻之日久
天地间的一道惊雷将雪从昏睡中唤醒。雪茫然地睁开眼,只觉头疼欲裂。脑中那些前世的记忆如潮涌一般将他吞噬,他的思绪一片混乱难以平复。
雪一手按住自己的头,一手支撑着从床榻上坐起来,这才发现右臂被裹上了数层细纱,之前自己在淡漠楼受的剑伤已经有人替他妥善包扎了。
坐起来雪才看清,原来自己正身处一间简陋的小木屋中。小屋不过数尺见方,除了雪身下的小榻,就只剩屋中央摆着的一张木方桌了。桌上燃着一支昏黄跳动的烛火,正哔哔啵啵地发出微响。
雪下了地,恍恍惚惚地朝着桌边走去,脚下一绊好像踢到了什么。他这才发现床头的角落里堆着人界才有的物什——几摞黄纸和几纸兜的锡箔元宝,黄纸上还盖着几张墨笔写的清净奉。
雪没精力去细看,扶着方桌缓缓坐下,他支着胳膊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在淡漠楼顶,他被那自称封慕尘生魄的老者用景震所伤。那把剑不知被施了什么咒法,自己被那剑伤到后便陷入了前尘的记忆之中,直至方才他才从梦境脱离出来,也不知这是来到了何处。
雪盯着桌上那支白烛出神。原来,他便是吴姥那个流离失散的小甥女,更是那个被吊在桅杆上惨死的吴尘颜。原来,关荟外城那个老先生当真是他前世的爹爹。原来,那个老翁没有胡说,封慕尘早在前世便已经与他相识。
难怪封慕尘要阻止他来关荟,是担心自己恢复记忆吗?
正出神地想着,木屋的门板被人取下来搁到了一旁。雪抬头看去,来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老妪身着粗布短衫,腰间系着一块洗旧褪色的棉襜。她见雪坐在桌前,“呀”了一声,忙走近他身旁,问道:“怎么就起了?好些了吗?怎么不多躺一会儿?”
雪摇摇头,借着昏暗的烛光看清了老妪的脸,当这张脸与他新得记忆中的某张更年轻的脸重叠时,雪不由自主地开口喊道:“婶母……”
老妪初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她身死已有几十年了,蓦地听到了这么多年没听过的称呼,不禁愣了片刻。待斟酌明白了,眼中不禁流露出欣喜之色,她忙将手在棉襜上拭了拭,急走到雪身旁的方凳上坐下。
她轻轻握住雪的手,看着他的脸唤道:“怜怜,我苦命的侄儿,你怎么会来到了此处?婶母以为你早就入了轮回了……”老妪说着,心中念起了过往,眼中不禁泛起浊泪,“难道当年的事……你还没放下?你如今又怎会是这副模样了?”
雪沉默了半晌,而后缓缓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婶母,我是尘颜……”
老妪听了雪的话如遭雷击,猛地从方凳上弹起来后退了两步。
雪顾不得去看婶母是什么表情,他依旧坐在原处,用手轻揉着眉心。果然,如今见到了故人,他前尘的那些记忆便更加清晰起来,就好像有一根针在细密地戳他的脑髓。
这时,一个沙哑浑厚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打破了屋内诡异的静谧:“阿秀,道长们马上要回去了,你倒是快些啊。”话音刚落,一个白发老人扶着门板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他瞥见坐在桌旁的雪,开口问道:“小公子醒了?你的伤还有碍吗?……”正待再关切两句,老妪却伸过手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老人不明所以,回过头见自己的老伴僵立在一旁,疑惑道:“怎么了阿秀?”
阿秀是老妪儿时的乳名,老头子同她青梅竹马,喊了一辈子喊顺了嘴,后来二人来到这浮岛上也还是这么喊她,因而这岛上的其他人便也跟着喊她秀婶。
秀婶缓缓地摇了摇头,老人不由走上前去,悄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了回来取纸的么,道长们可都等着呐?……”他见老伴脸色不佳并不作声,忙又追问了一句,“是出什么事了吗?”
秀婶深吸了两口气,才颤动着嘴唇嗫嚅道:“他……他就是尘颜……是你大侄……”
老人年轻时是走南闯北的贩夫,到底是经历过风霜,他初听略震惊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镇定。他抬手拍着老伴的后背,让她顺了两口气,才开口道:“好了好了,你我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这是上天可怜我们,要让我们了了这盼求多年的心愿呐。”
“颜儿……”老人转过身走到雪跟前,“你看看我,我是你叔父,你可还认得我?”雪闻言抬眼望去,这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确实是他前世的叔父,虽然岁月霜白了他的眉发,但那张与关荟外城那个老先生有几分相似的脸庞,确实显示着他们之间的血缘羁绊。
雪点点头:“叔父……”
“叔父和你的婶娘对不起你,我们留在这浮市就是为了赎当年的罪。”雪的叔父说着,扶着桌沿朝雪跪了下去。
“老头子……”
吴叔父转头朝老伴摆摆手:“阿秀,来,你来。”秀婶迈出步停顿了一下,终于也下定决心走到老头子的身边一同跪下。
雪忍着头疼站起来去扶二人:“这是何意?”
“叔父知道这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