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煌煌下临界
二人沿着尕海湖的支流踏水而上,直奔隆德。隆德乃是“关陇锁钥”的重地,县内群山绵亘、峰峦叠嶂,行路甚是困难。雪只得一路以神力探查庞小姐的踪迹,因而进程缓慢。
多日后,雪才在一片褶皱嶙峋的山麓中找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妖气。
庞小姐离开栖身水域太久了,妖气变得稀薄,难以维持幻化的容貌,她如今的躯体只剩下被一层透明的水包裹着的白骨。
庞小姐之前受了封慕尘的重创,她知道这是有人要来阻止她复仇了,再不杀冯氏夫妇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了。她便将雪引入幻境,引开封慕尘后,残杀了冯氏夫妇。
可是,之后她却发现尕海湖回不去了。她自知时日无多,想最后再见双亲一面。可是她在隆德奔走打探了两日,才得知她的父亲在许多年前便已辞官回了江南。
黯弥楼中的水渐渐干涸,她知道自己快要消散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父亲的身边去了。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渐渐地显出她腐化多年的尸骨。她找了个无人的洞穴蜷缩在里面,等待着自己灰飞烟灭的那一刻。
突然,她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她费劲地抬起头望着前方来人,是那个淡然脱尘的白衣神官。
白衣神官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对她道:“庞小姐,你放下执念入地界去吧。”
她虚弱地摇了摇头:“当年若不是我使性子,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尸沉尕海成为水妖,如今彻底消散那都是我咎由自取。”
她抬眼望向洞外,雪霁天晴,那个黑衣的道人远远地立在落了雪的枯树下,一切显得宁静又祥和。她呆呆地望着洞外的日光,终是滚下了颗颗泪珠,她捂着脸痛哭道:“爹爹,我好悔,我好悔……我好想再回江南去看你一眼……女儿错了……女儿知错了……这么多年你为何没有来寻我?女儿早就知道错了……”
雪望着兀自悔恨痛哭的庞小姐心中不忍,开口道:“庞小姐,你可有想过冯宅为何是一座江南风情的宅院?因为那原是冯氏十多年前从一位江南来的县令手中买去的。”
庞小姐闻言停止了哭泣:“十多年前?江南来的县令?那是……”
“你爹确实是寻找过你,只是你不知道。”也许庞县令久寻女儿不见,便在女儿失踪的湖边为她建了一座小宅,期望她有一天能回来。又也许庞县令承受不了失女之痛,便辞官卖了宅子离开了隆德。只是他永远也想不到,为了脱离贱籍而跟他买宅子的那人正是杀害他女儿的凶手。
雪道:“我带你的尸骨回江南去交给你的父亲,让你父女再见最后一面,如何?”
庞小姐抬起头:“真的?”雪郑重道:“自然。以我水界魂官之名立誓。”
封慕尘站在雪地里远远地等着。他想起方才雪魂官说的话不由地轻轻笑了一下,他说要化解庞小姐的执念,渡她入轮回。那他先前在尕海湖边说人界灾祸因果使然的那一番话,果然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他的本心。
封慕尘眯起眼望向不远处的山洞,雪魂官已经进去很久了。他愿渡庞小姐,不知他愿不愿意渡自己呢?自己的执念又该怎么解呢?
又等了片刻,封慕尘见雪从山洞中走出。
此刻正是雪霁天晴,日出煌煌照在迎面走来的白衣人身上,他周身好似散发着光晕,和煦而唯美。封慕尘扬起了嘴角迎了上去,他的执念不解又有何妨?他甘之若饴。
正待开口,只见山洞中又慢慢跟着走出一副湿漉漉的白骨,站定在雪的身后。
封慕尘讶道:“这?庞小姐?”
雪举起手指示意,他指间的灵力连着尸骨,他道:“庞小姐入地界去了,我答应要将她的遗骨带回家乡安葬。”
面前的人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封慕尘静静地看着,觉得他心底又有什么东西复苏了。他无奈地笑道:“那你打算如何带回去?驱动白骨从西北走回江南吗?”
雪赧道:“走地狱?”
封慕尘笑着摇头:“雪魂官又不是不知道,入地狱的生物须得两个条件,一有地魂二非活人。这骨架只能算得上是无主之物,一旦入了地狱可就出不来了,除非你用灵力一路拴着她。”封慕尘说着说着收敛了笑意,看着雪道,“你不会真打算一直用灵力拴着?”
雪更赧然:“是有这打算。”
封慕尘忙道:“不妥不妥。太耗灵力。要不我去寻个罐子装起来吧?”只是这荒山野地的,去哪找什么罐子?
他又思索了片刻,从袖中抽出一张符咒贴在骨架上,又示意雪撤去灵力:“我们走临界吧,临界不受下层规则约束,我可以用符咒控制她。不知庞小姐的家乡是何处?”
雪回忆着刚才庞小姐说过的话:“江南浔溪。她说庞家十多年前乃是当地富户,她父亲名叔贤。既是商人又做过官,应当很好寻找。封阴使可知道那里有没有临界出口?”
封慕尘闭眼向九殿传了信,只一息便睁开了眼,只是雪瞧他表情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