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泥(二)
“十三,你!”一听苏十三有和沈爷接茬的念头,赵安乐的父亲想一把拽过苏十三,语气十分严厉。
苏十三侧身躲过,本来他们五人在这大街上就很惹人注目,若是起了争执更是引人侧目。
“父亲,想必沈爷只是有些小事要找我一问。”
赵安乐的父亲越是生气,苏十三的行为话语就越谦卑,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再发作,只得答应苏十三的请求。
“那,那你就先去吧。”赵安乐的父亲软了语气,只是带着刘氏和赵安乐走到一边等着苏十三。
“苏先生,请。”沈爷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和苏十三并肩而行。
“沈爷,请。”苏十三则是放慢脚步落到沈爷的左后侧,有礼有节。
本来他们距离十二楼的马车也没多远,几步就到了马车前。
跟随沈爷的侍从掀开车帘,并伸手想搀扶苏十三上车,苏十三微笑谢过自己提着衣摆上了马车,沈爷紧随其后。
二人进入马车内,只见车里铺着厚厚的鹿皮绒毯,一张软榻早已经收拾的妥当,车内置一小案,一只玲珑的白玉瓶儿插着三枝吐蕊红梅。
银霜炭盆搁在角落,车外天寒地冻,车内温暖如春。
苏十三清楚的记得,马车的外部用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轻纱遮挡,使人无法觉察这般华丽。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先生,请喝茶。”沈爷替苏十三倒好一杯热茶,是青莲先生的最爱——金坛雀舌。
“多谢沈爷。”苏十三也不推辞,抬手端起茶盏小口轻抿。
“如今已然立春,苏先生可想好今年的营生?”沈爷说话爽利,开门见山。
“农户之人,不过是几亩薄田罢了。”
“苏先生账算的那样好,若只是种田,当真是可惜了。”沈爷捋了捋胡须,故作叹惋。
“听天由命,博一个活命,哪有什么可惜的。”
都是聪明人,苏十三一下子听出沈爷的话外之音,试探他是否有意再出来做工而已。
“苏先生这话就说差了,伺弄田地不过是温饱而已,苏先生难道不想多挣些银钱吗?”
对于苏十三的推辞和打太极,沈爷也早有预料,是以并不觉得惊讶。
“ 自然也是想的,只不过当下还没那个精力。”
“苏先生,说句实话,自你辞去账房先生,我们十二楼找了不少新人来做,但都差强人意,整个临江还真没有人比苏先生账目更清晰明了之人了,所以,我们想请苏先生再来十二楼做工,工钱任苏先生开口。”
沈爷说的诚恳,也是实话,他们确实是没找到比苏十三算账更好的账房先生。
“沈爷这话未免说的太严重,临江之地人才辈出,怎的就找不到比苏某更好的人了。”
苏十三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自然清楚自己的斤两。
不是他自大,放眼整个临江,甚至是整个西楚,除了赵安乐,他苏十三的算账本事还真的无人可及。
毕竟他苏十三是新元纪时代的人,北燕和西楚已成历史,算数方面自然赶不上新元纪。
从他接手的账目来看,北燕和西楚一脉相承,采用的都是单式记账法,运用“入”、“出”作为记账符号,有固定的会计记录格式,是一种相对简单和不完整的记账法
而他所用的是复式记账法所迭代出的蜂鸟记账法,不仅高效快捷,还能进行数据分析与统计。
“苏先生还是考虑考虑,工钱随您开。”
“没什么可考虑的,目前没有这个想法,多谢沈爷和十二楼的好意,苏某心领了。”
苏十三一再推辞,没有人不愿意多赚钱,但他的身份太过敏感,十二楼又是个风月场所,万一有什么达官显贵在十二楼碰见他,后果不堪设想。
“那真是太遗憾了,苏先生,打扰了。”
见苏十三态度强硬,沈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好好送客。
“是苏某打扰了才对。”苏十三说完便要起身离开,沈爷也下车跟了上来。
礼数也是周全。
“沈某觉得与苏先生一见如故,指不定日后有缘还能相见。”
“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还是顾好眼下为宜。”
“苏先生说的对极了,眼下的事还真说不准,四年一次的户籍核定又要到了,我们十二楼你也知道,难办啊。”
就因为沈爷“不经意”的一句话,几步路的距离苏十三走得十分漫长。
方才在马车里被炭火熏红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步履缓慢。
该来的还是来了,户籍核定,他一个亡国之君,哪里来的户籍,不过是见不得人的黑户罢了。
纵使写入赵家的家谱,也只是表面功夫,若细查起来,还是会让人发现的。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