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天际落霞,依旧残红。
一行长雁的队伍,循规蹈矩地拉长光影。
轻风吹过的山顶,万籁俱静,只剩最后一片雪花飘落的声音。
寄愁雪英眉一挺,手心未散的余温急剧升高。
眨眼间。
不归剑的剑芒,挟着残忍的冰刃,凌迟了那最后一段红霞。
雁群痛苦的呜咽声短促消逝,而后九霄魂断,散做千根鸿毛,坠落西边。
“你……”
晏听辞双眸一惊,终于明白了沉默是一种好习惯。
寄愁雪背对他离去:“下次,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试探。”
他一身皎白,连衣领上绒毛都是雪的颜色,清冷出尘,心如寒冰,好似任谁也走不进他心里的一方风雪。
……
寄愁雪负剑走下山路,天色已暗,林中无光。
他的思绪却是止不住地回溯过往。
依稀记得,那是他为当暗桩,自封元功,弄断双足,降低众人戒心,在清阳曜泽求学的第二年。
原飘渺很器重他,把唯一的首席弟子的位置传给了他。
引人注目,也招人嫉妒。
午后烈阳,炎炎如火,却浇不透那片阴暗的小树林。
“哈哈……你们说,一个残废,凭什么和我们一起作同学啊?”
一声嘲笑,木轮椅被人狠力一推。让他随着车轮的急速滚动,直直撞向面前的大树。
寄愁雪捏紧拳心,闭上眼,任由清秀的面颊撞上粗糙的树干,徒留满脸斑驳血痕。
紧接着,作恶的那人又将他的轮椅拉回来,哈哈大笑:“就这副惨兮兮的血人模样,也好意思来‘清阳曜泽’求学?也妄想拜临湘仙原飘渺为师?和你做同窗,真是晦气!”
肮脏的唾沫飞溅在他的衣领上,寄愁雪嫌恶地偏开脸,强忍冲动的杀心。
恶人的同伴又拥簇上来,嫉妒使他们面目全非,对他极尽挖苦和霸凌。
“就是!也不知道原祭酒怎么想的,要把这个阴郁寡言的残废收进来。还让他当仙门第一学府的大学长,完全是丢我们仙校的脸!”
“我们家财万贯都买不到的东西,他倒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了?真是越想越气,快快,我们把他打一顿,解解气!”
“打他还脏了老子的手呢。我爹把我送到这里来,是要结交良师益友的,摊上这么拿不出手的师兄,回去都丢脸死了!”
“干脆我们把他推下去,摔他个身残脑残,看湘座还要不要他。”
几番辱骂,三名生性顽劣的纨绔子弟将双腿不便的寄愁雪,连带着轮椅,一脚踹下颠簸的山坡。
下冲的速度越来越快,寄愁雪神色平淡地闭上眼睛,扣紧掌心的把手。
没有愤怒,也不是恐惧。
只是一再告诫自己,不可脱却此刻的伪装,功亏一篑。
幼年时期的阴影又笼罩在他的心上,掀开他藏匿深处的杀意,但他还是为了大计忍住了。
被一路的荆棘划破的衣衫,浸着汩汩鲜红。
他偏过脸,仍不能避免那些枝桠一再鞭笞他白皙的脖颈,锁骨处很快便血痕累累。
最终。
“哐——”的一声。
车轱辘撞上一块冒出地面的石块,将他一下绊飞出去,头朝下地摔在坚实的黄土地面上,满身泥污。
山顶传来几声得意的狂笑:“哈哈哈……活该!”
寄愁雪将脸埋在泥土中,也不挣扎起身,就这样屈辱地瘫痪在烈日下,宛如濒死的鱼。
临近黄昏。
他不知自己在地上趴了多久,只是恍惚间,听见身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心疼的呼唤。
“嗯!愁雪!你,你怎么摔倒了?”
“来,我先扶你起来。”
是一阵清淡的莲花柏叶古法香,侵入了寄愁雪的鼻尖。
他靠在那人襟怀里,闻到十分舒心的衣香,连带着情绪也安抚下来。
原飘渺来了。
还如此贴心地将他抱回轮椅上,但那时的寄愁雪心里没有一丝感激,只是觉得讽刺。
一切苦难因原飘渺而起,一切善后又是原飘渺来做。
真可笑。
“你倒在这里多久了?怎么不摇铃唤他们来扶你一把?”
原飘渺替他仔细又小心地擦脸,整理乱掉的衣襟,轻拍肩上的尘埃,一边温声关怀。
寄愁雪却是沉默不应,低垂双眸,看起来很可怜,很失落。
原飘渺注意到他衣服上残存的脚印,似乎明白了什么,清肃的眉眼更添一分怜惜。
“愁雪,何人欺负了你?”
“……”
寄愁雪摇摇头,自暴自弃道,“原祭酒,是弟子愚钝残疾,有损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