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脱
有一人带头,其余的也胆子肥起来:“不嫌差事多,就怕小沈将军回来呷醋呢!”
“一群死东西,连将军也敢消遣!”
少见的,穆鸢也被气得乐了,抬腿便是一脚踹过去。
那几人嘻嘻哈哈,翻身跳上了屋檐,沿着千家万户的屋脊,趁着最后一丝暮色,身形渐渐消失在晨光中。
“阿鸢。”
穆鸢犹自咬牙,却听到文清淡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又在同这群皮猴闹罢?”
穆鸢一提起来,便又好气又好笑。
“年纪小,玩心重,不过本领确实高。”
文清微微一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古人诚不欺我哉。”
二人并肩,顺着宫道徐徐前行,任由朝阳光芒倾洒在背后,如昙花般绽开。
“将军,穆鸢尚有一事不明,那……”
她话未出口,文清侧首她一眼,轻轻颔首:“我知道。”
“魏霆确非善辈,其用心固然难测,可那又如何?”
“人若叛与逆,必是心有所欲,无法满足,我自也有求而不得的,恰好,魏辰安允诺了我此事。”
文清背光而行,身后光芒万丈,她却面色沉沉,一心循西向的晨昏晦暗而去。
“当年,我以为立下功名,有了声势,便能为殿下求回公道,奈何彼时天真,寡不敌众,还背负了数年的流言蜚语与白眼骂名,午夜梦回时,我回忆起这满朝文武大义凛然,义薄云天的嘴脸,只觉得无比恶心。”
随着她声音渐低,一阵激昂鼓声自前方传来,二人便依声望去。
文清忽然驻足不前,目光平静,注视着流水般绵绵不绝的官员涌入宫门。
玄赤二色泾渭分明,玄为文官,赤为武将,似是天生的水火不容。
该早朝了。
文清唇角微勾,负手继续前行。
“我方大彻大悟,原来做人人敬重的将军,是杀不尽这些烂舌根的。”
唯有兵戈与杀戮,才是最好的利器。
文清神情渐渐阴冷下来,忽觉出一丝异样,数年行军,赋予了她相当敏锐的听觉。
在斜后方。
似是习武之人足尖踏地之声,压得极细极轻,足见功夫了得。
她亦不慌,敛了心中异样,平声道:“何人。”
穆鸢尚且不察,只觉奇怪。
冷不防,眼前突然一晃,是来人现身了。
“见过文将军。“
此刻朝臣已尽数入宫,四下冷清,鲜见人影。
商昆余光一掠,见了穆鸢,顿了顿,又顺带同她拱一拱手,敬道:“穆将军。”
穆鸢尚未回过神来,听他这般说,下意识抬手回礼。
文清却对他的出现颇为淡定,颔首致意。
“林氏女这厢有我照拂,请你们世子放心便是。”
“自然的。”
商昆点点头,很是少言。
如此沉默对峙了须臾,文清目中一闪,似有所悟。
“你去吧,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眼前又是一晃,商昆已翻出墙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好身法……那人身边竟有这样的高手?”
文清眉梢轻扬,侧首看向她。
“可曾听你父亲说起过,当年舞阳侯麾下有一位先锋,很是善战,因其出手挟雷霆之势而小有名气?”
闻言,穆鸢神色微变。
“略有耳闻。”
“此人出身舞阳侯府,正是老侯爷的旧部,那名先锋之子。”
如此说来,舞阳老太君将自己的亲信护卫给了外孙,那楚王府里的一切动静,她断没有不知的道理,又或者说,放任魏霆至此,本就是她的授意?
“……将军的意思是?”
穆鸢简直不可置信,越想越觉得讶异难当。
文清却已一口认下:“你猜的不错,我的确还有旁的缘由。”
“承蒙舞阳老太君出面相托,也是成全了我的心愿。”
上士杀人用笔端,中士杀人用舌端,当年的口诛笔伐,这群正义之士何其肆无忌惮,不顾旁人死活,今朝也终该受到惩治!
哪怕,做这人人唾弃不已的下士,打打杀杀又如何?
文清越过宫门,迈步走向那重重宫阙,渐行渐远,渐行渐高,渐行渐近。
快了,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