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村子虽离城镇不远，但南方多山，弯弯扭扭也要绕好些个山头，时玖和苏唐起了个早头才准时坐到了去往吉安村的班车。

班车上多是些妇孺孩童，车内走道也摆放着几抄竹篾篓筐，有些筐内还剩几把未售尽的青葱绿油的时令蔬菜。

时玖和苏唐上车时都是瞅准空隙，踮脚下地，生怕踩着露出“头”、侧着“身”的菜叶片。

等战战兢兢摸到后排，两人才身心轻松一屁股压上坐垫。

“那两个姐姐好漂亮呀。”

细弱的童稚声杂糅着乡音，但也能依稀辨认孩童说了什么。

时玖朝前排频频偷看她们的小女孩笑笑，想摸出口袋里今早装的巧克力。

似是想到什么，时玖停下捣鼓口袋的手,只朝小女孩敞开大大的笑容，眉眼弓得很弯，露出八颗灿白的牙齿。

“小朋友，你也很可爱呀！”

发觉自己的咕哝引得了当事人回应，小女孩面露孩童的娇羞连忙缩进了身旁妇女的怀里，埋着的头愈发拱得起劲。

时玖看着这一幕发笑，她知晓小女孩怕羞，就不再引逗。

四十几分钟的路程说长也不长。

但其中的经历和见闻是时玖从前不曾体验和听闻过的。

车厢里，时不时就上演顽皮孩童与‘霸道’母亲的“见招拆招”，还有偶遇熟人后侃侃而谈天下事的黑脸老汉，有满头鬓发的老夫妻在询问对方是否晕车的软言细语……

临近下车，苏唐察觉时玖的嘴角一路都没放下过。

“这么好笑。”

“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们很真实。”

——要命的真实。

在乡镇道路旁的站点下了车，还有十几分钟的村道脚程。

时玖望着近前方条条点点的人家，心中竟涌出没缘由的舒适感。

大雨过后，雨水冲散了夏日燥热，击落了空中飞扬的风尘，使近处野花的颜色更娇妍，远处苍树的绿色更浓郁。

时玖眸中映着满目青葱，闲聊道：“我第一次见外婆，要带什么？需要注意什么？”

与苏唐有七八年的情谊，双方也见过彼此父母，但见苏唐外婆却是第一次。

苏唐递给时玖打开瓶盖的水，淡淡回道：“注意带脑子。”

时玖自然接过，灌了一大口：“我说真的，外婆日常衣服够吗？”

苏唐不答。

时玖紧着前话絮絮叨叨：“外婆吃营养品吗？我听某个营养品打广告说他们产品很适合老人食用。”

苏唐继续沉默。

时玖皱了皱眉，语气颇为认真：“按摩椅，你觉得怎么样？”

苏唐忍不住了。

她一把抢过时玖手中盖好盖的瓶装水装进背包，咬牙切齿道：“我妈每个季节都会回来一趟，你觉得那老太太会缺衣服吗？而且那老太太最讨厌的就是吃营养品了，我爸买的营养品都被她拿去喂鸡了。更别说按摩椅了？那老太太就不是个能安生呆在家里的人，家里的凳椅都坐不热。”

听到自己的完美意见被一一驳斥，时玖很抓毛。

随后，一脸高深莫测对着苏唐：“我知道送什么了。”

苏唐微微曲起手指，弹了时玖一个脑瓜崩：“你带点脑子，这里没有百货店，你知道送什么也没有地方给你买。”

时玖意味深长地瞥了苏唐一眼：“呵，女人，你对本少一无所知。”

苏唐已经放弃对她的治疗。

苏唐带着时玖越走越深，左转右转几乎看不见下车时的大道。

行李箱的胎轮摩擦卯石外露的路面，“哗哗”声在田林里回响，响声悠长、空旷，能延绵很久很久似的。

进入一个棋步星陈的村落，时玖注意到些许院落门前坐列着一些老人，老人们看似交谈着村里八卦，锐利的眼神却屡屡在她们身上流连，就在这些打量的目光中，苏唐领着时玖走进一栋别致的农村小别墅。

大门敞开着，苏唐直接把她们的行李箱随意搁置在堂内的一处空地，带着时玖来到后院。

后院场地不大却收拾的很整洁，园内种着时玖叫不出名的花，一种花的花瓣细小繁多，圈围着花蕊排列紧凑，花蕊淡黄又沁了抹青绿，另一种花放眼看就是一簇一簇的紫团，郁勃的搭拉在一侧。

时玖扯了扯苏唐的侧袖，想问她那团蓬勃灿烂的紫花叫什么。

言未及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疾驰的脚步声。

两人纷纷转身。

“呀，我说谁来看我这老婆子呢！”

叶秀兰手里捏着一把蒜头，蒜头上沾带枯干的泥土，土屑扬在她掌心的沟壑里。

苏唐从她手里拿过蒜头，掰扯一半递给时玖，很随性的道。

“怎么，不欢迎呀。”

说完便兀自转身蹲在一边爽利地剥完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