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一仗,打得异常的惨烈。
待方司钰赶到战场之际,只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无数的断臂残肢胡乱堆叠在一起,空气中的血腥味引来秃鹫在空中盘桓着,久久不愿离去。
匈奴人大多有着不同于中原人的面孔,他们瞳孔极深、嘴往外凸,个个力大无穷,手中的长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轻易刺进方家军的胸膛。
远看,那数十万匈奴宛若蝗虫一般,漫山遍野,遮天蔽日而来。他们一边作战,一边在嘴里不住地叽哩哇啦地祷告着他们的神。坚定的信奉,使他们忘却了身体上的疼痛,纵然是方家军的长剑已然刺入了他们的身体,鲜血横流,他们也好似没有痛觉一般,依旧举着长矛前进,直至再坚持不住,摔倒在地。
即便是交手过数回,但每次看到匈奴这般蛮横不要命的打法,依旧会让人心生惧意。
有个十六七岁年幼的士兵在瞧见匈奴满身是血地挥舞着长矛朝他而来的时候,便下意识地一阵胆寒,想到自己家中的老母亲,他转身欲逃。
下一秒,便听见那匈奴“桀桀”地怪笑着,举着长矛冲他刺了过来。
完了!那士兵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着那洞穿他身体的长矛的到来。
但是疼痛却没有到来,那士兵睁开了眼,看见方二公子用长剑接住了那匈奴凶猛的一击,转身将长剑送入了匈奴的胸口。那一剑,直接洞穿了匈奴的心脏,不多时,那匈奴便咽了气。
那士兵望着方司钰,神色有些羞惭。
战场形势紧急,方司钰也无暇多说什么,一双狭长的凤眸静静地望着他,眼底蕴含着让人镇定的力量,沉稳道:“待此战了,我带你们回去,边境的酒最浓,我陪你们痛饮几杯。”
“好。”那士兵的眼眶湿润了,他连连点着头,心底涌起了无尽的勇气。
方司钰的到来,鼓舞了许多士兵,但仍然不够。
陷入匈奴围困的方将军周身沐血,染红了盔甲,他手持大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显然已是力竭。一众副将也是勉力强撑着。
中原人的体力与匈奴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再这般打下去,他们的力越弱,而匈奴之力更甚,我消彼长之下,落败只是早晚的事。
方司钰看透了局势,但一时之下,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支铁箭遥遥地从山上射了下来,正中匈奴旗帜的木杆。剑头穿透了木杆,随着轻微的声响,那旗杆自中而断,无力地垂了下来,摔落到了地上。
方司钰回望,却依稀见到一身红袍的顾廷。他旁边还有一人,正手持弓箭,想必刚才的杆断,正是此人的杰作。
山头的风大,顾易衣袂翻飞,满头青丝随风而动,飘飘乎似遗世而独立。
方司钰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只觉心头一疼,翻涌起一阵阵绵延不绝的疼痛。他的脑海中又想起了适才顾易所说的“寻到良机、伺机施恩”。方司钰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近似于嘲讽的笑,这也是你施恩的一种吗,顾大人?
见到旗断,匈奴人的反应实在出乎人的意料。
他们竟放下了手中的长矛,全然不顾是在战场之上,接连不断地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在祈祷着他们的神宽恕自己。
在他们未开化的脑袋中,他们的神是他们唯一的信仰。故而来雍朝作战之前,他们便将自己的神的图腾画在了旗帜上,以此来祈祷此役战役的胜利。
这也是匈奴的首领用来控制他们的一种手段。
谁知成也在信仰,败也在信仰,顾易正是知道他们的这点,才从京城中寻了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令其在数千里之隔外,射断了匈奴手中举着的旗杆。
旗一断,匈奴们作战的信心也好似跟着一道消失了一般。他们认为在战场上旗断是极其不好的预兆,是他们的神给他们的惩罚,也是他们的神不再给予他们保护的警告。
这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是比死还要令他们恐惧的惩罚。当即便一个个跪下,祈求他们的神饶恕他们。
匈奴的首领还欲作战,作为领导者,他心知肚明所谓的神灵,不过是首领为了控制人心的一种手段。但无论他如何命令嘶吼,已然被“神迹”吓破了胆子的匈奴们都惊恐如寒蝉,只会软着腿跪在地上,再无一丝一毫斗志。
这一仗,方将军活捉了匈奴三位首领,缴获俘虏近七万余人。可谓是大获全胜。
待知道战场上的“神迹”乃是归功于顾廷后,方将军更加敬佩起顾廷来:“此役,又幸得顾大人的妙计,否则只怕危矣。”
顾易瞧着方将军满身的伤,只客气了两句,便让方将军赶紧下去治伤了。
只余下顾易同方司钰两人。
想着唾手可得的皇位,顾易的丹凤眼里满是笑意,拍了拍方司钰的肩膀:“司钰,我就知道此战你必定可以大获全胜,我当真没有看错人!”
事已至此,方司钰想不到顾易仍要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