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晨，天边还泛着青，京城中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笼着这京城的亭台楼榭，使得这紫禁城也多了一分江南烟雨的朦胧。

很快，一阵喧闹便惊扰了这京城难得的静谧。

“快去占个好座，今日许大儒要在听松茶楼吃茶，我等也能有幸瞻仰许大儒的风采！”

“要说这许大儒，乃是我辈读书人之楷模，十六中举，太上皇垂询，却不欲留在京城为官，而去了干旱严重的漠州，事事亲力亲为，功绩斐然。临行时百姓垂泪相送。此后，更是拒绝了太上皇的加官进爵，而是选择了那些本就贫瘠的地方，精心治理，功在社稷。三十为国出使匈奴，不费一兵一卒，徒以口舌之力，而连取边陲十镇。只可惜啊······”

那人说到一半，却不再往下说，惹得一旁听得正认真的几个小贩忙催促：“可惜什么？”

“可惜雍帝上位后，许大儒便因身体不适而乞骸骨了，否则当朝可能还不至于此。”

“许大儒既身体不适，今日又为何？”

“我等也是不知啊！然许大儒既已出山，我等莘莘学子却是无论如何也要前往聆听许大儒的教诲的。”

“吾是。”

“吾亦是。”······

许颂之在天下读书人中的威望，由此可见一斑。

听松茶楼中，一座难求，甚至有人寻不到坐的地方，便席地而坐，更有甚者，直接站在听松茶楼的街道上，屏息聆听。

然后人群如流水，却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人们都仰起脸，静静地仰视着静坐在二楼端坐的一位老人身上，他须发皆白，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双眼眸折射出睿智的光芒，嘴唇泛紫，但他口中所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却依旧那么有力：

“昨日我与一老友闲聊，老友听闻我今日要来听松书院的消息，便问我：“老则老矣，何以仍不服老？”

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啊，我就只好告诉他，没有办法，我的家中进了无数只大老鼠，它们的眼中冒着绿光，偷我的粮，扯坏我的米袋，这些也便罢了，可是昨日，它们竟妄图啃坏我家的栋梁。那我老头子能怎么办？只能勉强拿起我的扫把，以我这副残躯，看看能不能打死一两只老鼠、救下这些栋梁。”

许颂之的一番话说完，底下的读书人莫不握紧了拳头，满腔的愤慨之情：“杀硕鼠，杀硕鼠！救栋梁，救栋梁！”

而顾易也看到坐在他对面的方司钰虽极力掩饰，仍微微泛红的眼眶，他也只当看不见，专心地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而此刻正在宫中百无聊赖的雍帝，接到了黄大人的紧急求见。

“皇上，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臣适才听闻家中奴仆禀报，说是许颂之在听松茶楼上说些什么，臣便去听了听，这一听可了不得啊！那个老贼是在说谋反的话啊！”

“谋反？”雍帝坐得端正了些，“他说了些什么，原原本本地告诉朕！”

黄大人将许颂之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实在是心惊极了，许颂之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不言而喻，而他话中的“大老鼠”，不正指的是自己这样的人吗？所谓的“偷粮”，指的不正是朝中贪污的现象吗？而“啃坏栋梁”，不就是方家一案······

黄大人越想越心惊，若是要杀硕鼠，那么首当其冲的，不就是他吗？

想到这里，黄大人便急急地递牌子入了宫，向皇上禀明这件事。

只是黄大人没有想到的是，雍帝听了这番话后，却并不着急，反而笑了出来：“黄大人，许颂之不过是说说他的家事，说他家进了几只老鼠，这与谋反何干哪！”

无论那些个清官如何在背地里唏嘘感叹当今圣上乃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黄大人都不曾为此而烦恼，在他看来，皇上就要蠢笨些才好，如此方可被他们所蒙蔽。但生平第一次，他终于对那些个文官感同身受了起来。

雍帝实在是蠢，愚蠢至极！

于是，黄大人只好将事情又掰开了解释了一遍，只是他狡猾地没有将硕鼠引向自己，而是说成了雍帝：“皇上，恕臣不大敬，自古文人说话都并不直言。您这般想，倘若许颂之那老贼口中的家实则国，栋梁实为方将军，那么他口中的硕鼠究竟是？”

黄大人还未说完，雍帝已然咬牙切齿：“是朕！果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也！一把老骨头了，竟敢跳出来戳朕的脊梁骨！不杀了他，实难泄朕的心头之恨！”

“黄爱卿，朕允你十个暗卫，于街角暗巷处，杀了他！”

“臣领命。”黄大人低垂下头，倒退着出了殿，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掩饰不住。

随着许大儒的话，京城中残留的薄雾慢慢散去，太阳冉冉升起，天空一片澄澈，随之而洒落下来的阳光，照亮了一切。

听入迷了的人们，只觉得自己也好似拨云见日一般。

一席话说完后，众人还久久不能回神。

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