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听说那蛮子要打到京城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咱们这庸帝，定然是守不住这京城的，要不，咱们逃吧？”

“逃，往哪逃？我可听说蛮子五日之内连下数城，逃到哪都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要是方将军能被释放出来、领兵打仗，那该多好！想当年方将军戍守在边关的时候，哪里轮得到这些北方蛮子到我们的土地上耀武扬威？”

“方将军的罪名是谋逆造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方将军想谋反的话，我等必定一呼百应，何至于此？”

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甚嚣尘上。

······

顾易睁开眼，眼前俨然是一座朱红色、冷冰冰的宫殿。

殿中寒意刺骨，而他身上仅着白色的亵衣，整个人伏在地上，头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顾易寻了面铜镜，镜中依稀可见一位容颜昳丽绝艳的男子，丹凤眼的眼尾微微上扬，眼尾天然一段红晕，似是涂抹了上好的胭脂一般。眼中潋滟着水意，似乎含着春意。唇色极朱，像极了秋日枝头熟透了的果子，惹人浮想联翩，恨不能撷取。

唯有额上的那一处血洞，蜿蜒向下流淌着血迹，血迹干涸在脸上，破坏了脸上的美，却又增添了一分说不出的妖冶。

顾易皱了皱眉，觉得这模样像极了以色侍人的炉鼎，又宛若依附旁人的菟丝花，实在是令他不喜。

似乎是察觉到顾易的心情不悦，系统带着几分愉悦开了口：“宿主，是否接收剧情？”

俨然一副“看到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的模样。

顾易垂下眼睫，冷冷地“嗯”了一声。

这里是大雍朝，当今的皇帝为雍帝。

太上皇风流无比，处处留情，上到皇后贵妃，下到宫女女官，一夜风流后又从不赐药，这也就导致了前朝出现了二十多位皇子，十多位公主。

当时的雍帝并不显眼，他排行十七。

年少时的风流掏空了太上皇的身体，以至于他在本该壮年时，便早早地缠绵病榻，不能决事。

这之后，皇子内部便开始了长达数五年的争斗与暗杀。

作为拥有虎符、能调动朝中半数人马的方瑞泽，便成了皇子们争相笼络的香饽饽。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一众出色的皇子中，方瑞泽却出乎众人预料地选择了当时声名丝毫不显的十七皇子，也就是后来的雍帝。

未登上皇位的雍帝，着实看起来是上好的人选。

他体恤民情，为遭受疫情的百姓而落泪；他爱护臣子，宁愿损失争夺皇位的优势也要保全自己的属下。

正是因为如此，方瑞泽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当今乃太平盛世，皇上才华不足在方瑞泽眼中看来并不要紧，仁慈有余便足矣。毕竟朝中多的是贤能的大臣，帮助雍帝守成足够了。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方瑞泽怎么也没有想到，权势迷人眼，登上皇位后的雍帝，会在日复一日的吹捧与赞扬声中，日渐膨胀昏庸。他原也不过是宫中的宫女所生，在宫中受尽冷暖之时，尚且能做到将心比心，体恤他人，而一旦得势，便想要将自己人生前数二十多年所受的屈辱与冷落尽数讨要回来。

浸淫于吹捧与讨好的小人晋官加爵，而正直的朝臣们却只能坐冷板凳，被弃之不用。

方瑞泽将军只知道要忠君爱国，一遍遍地进言，希望雍帝能够“亲贤臣远小人”，殊不知雍帝面上唯唯应诺，心底却早已恨毒了方瑞泽。

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仰仗着方将军的卑微皇子，方瑞泽一次次的进言，在他眼中就成了对皇权的挑衅，他已经忍不下去了，也自觉不用再忍。

于是，他在明知边关紧急的情况下，召回了方家军；紧接着，他便在方府搜出了龙袍以及与敌军来往的书信。

方家满门落狱，唯独因为生病未赶回来方司钰逃过了一劫。

皇帝有诏，即便是猜到可能有诈，方瑞泽依旧举家回了京城。

在方父的心中，雍帝即便是有些昏庸，却并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却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的雍帝闭目塞听，耳中所听见的，都是谗言，早已变了。

等方司钰拖着病体赶往京城后的第二天，便收到了方家满门获罪、等待问斩的消息。

幸而方家久居边关，皇帝并不熟悉他们的样貌。为了救下远在边关的方司钰，方府中的一位小厮自愿成了“方司钰”，代替他被问斩。

得知方家下狱的消息，百姓们一时沸反盈天，纷纷请愿，请皇帝严查，并在万民请愿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认为方将军是绝不可能造反的。

可这一举动，非但没能唤回雍帝的良知，却让他越发气恼，方府在民间威望至此，怎叫他不心生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