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场倒春寒过后，天气渐渐开始回暖，北山公园的老树上长出了新叶。微风所到之处，凋零的残花与湿润的泥土混杂在一起，灌满了游人的鼻腔。

吕景然裹紧身上的风衣，穿过人流稀少的马路，站在了北山公园的值班室前。

现在刚过八点，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公园里最后一波游客陆续走出大门，前往马路对面等待回程的公交。

吕景然敲了敲值班室的窗户，一双手从里面探出来，五十岁的老大爷嘴里嚼着饭，口齿不清地问道：“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啊？”

小伙子被铺天盖地的香气包裹，肚子“咕噜”一声响，向主人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吕景然不动声色地咳嗽一声，强行镇压了胃腹的空虚，从兜里掏出证件，客客气气地举到保安面前：

“您好，我是市公安局的，现在需要进去执行一项公务，接下来这段时间请不要让游客入内，希望您积极配合。”

证件上有吕景然的照片，小伙子眼睛很大，像一只误闯镜头的猫，小心谨慎地盯着对面的人类，企图伸出好奇的爪子勾住对方。

保安盯着证件看了一会儿，嘀咕道：“警察啊，这么一说，好像是接到过什么通知。”

他从桌上拿起一本访客记录，通过窗口递到吕景然面前：“这地方马上就闭园了，我们有规定，麻烦你填一下啊。”

吕景然收回证件，借着里面透出的光，填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他将访客记录还给保安，从只剩一条缝的伸缩门中穿过去，进入了黑漆漆的北山公园。

公园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四面八方的小路上偶尔出现几道人影，都在朝同一个方向走。

吕景然掏出手机，往后滑了两页，打开一个图标别致的APP，上面自动显示着北山公园的地图——和通用的导航不同，这张地图的右上角有个小小的绿色标识，点开以后标注着“波频稳定”四个字。

吕景然大拇指向下一滑，地图下方的界面是这次的任务目标：封印该区域内的普通型混沌。

任务目标下面还有个鲜红的倒计时：距离混沌出现还有1小时16分钟32秒。

吕景然放大这张地图，找到了那个“普通型混沌”的预计出没地点。

“啧，周日还要让员工加班，领导可真不是人啊。”

不知道领导要是听到这句话作何感想。吕景然关掉手机，耳麦里传来导航的机械式语音。

“步行导航开始，从当前位置向北出发。”

北山公园的主干道设有成排的路灯，风一吹，灯下的树影窸窸窣窣地颤成一团，和着穿林而过的“呜咽”声，有种老式恐怖片的惊悚感。

吕景然一只耳朵聆听导航的指引，另一只耳朵灌满风声，在无人经过的水泥路上缓慢前行。突然，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吕景然停下脚步，目光移向了灯下的路牌。

左边是人工湖，右边是观景园和动物园。

北山公园的人工湖很大，据说二十几年前是一座水库，后来搞城市建设，这片水库经过重新改造，当景点开放给了游客。

而本次任务的目标地点在观景园，吕景然向右转身，果断拐进了一条缓缓上山的路。

距离混沌出现还有一个小时，吕景然终于到达观景园门口，抬起头，默默注视着牌匾上的字。

观景园是个被红色围墙四面包裹起来的盆栽园，面积不大，从入口到出口，隔几步就有一座精致的木架子，上面放着园方从世界各地借来的盆栽，专门供游客观赏。

盆栽经过手艺人的精心裁剪，个个都别有风韵，连同它们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吕景然听过一株兰花拍出几百万人民币的事，他挑起眉，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活祖宗，生怕它们跳出来碰瓷。

距离混沌出现还有四十分钟，吕景然大致掌握了此处的地形，坐在长椅上等待目标出现。

他拿出手机，关掉导航，扫了眼右上角的波频提示，然后闭上眼开始休息。

古人认为，天地起初是一团清浊不分的气，形如鸡子，迷蒙未解。而后“鸡子”孕育盘古，盘古开天辟地，分清化浊，以身为本创造了世界。

而那状如鸡子的迷蒙之物，就是后世所称的“混沌”。

混沌到了现在已然脱离了神话范畴，从天地本源变成了祸乱世界的病根，隔三差五就要跑出来造孽，却没有它的祖宗那么强大，只能引起一些小范围骚乱。

当然，这只限于一些没有特殊表现的“普通型混沌”。

“普通型混沌”，顾名思义，就是大批量生产的杂兵。杂兵力量不强，没有特异功能，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外勤就能解决。

每逢此时，被点到加班的外勤就是倒霉蛋中的倒霉蛋，没有补贴不说，还要不分时段地在外乱跑。

吕景然作为今天被选中的倒霉蛋，抱怨的同时，已经做好了早点完工以后回去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