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
“粉身碎骨又如何。”楚楚道,她松开围栏站直了身子,一双杏眸清澈明亮,如万千星辰坠落其中,“能够乘风而行直上青云,从一个大家都没见过的角度俯瞰大好河山,哪怕只是片刻,便足以笑傲此生了!为了这片刻的恣意,纵使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又如何?总比一生浑浑噩噩挣扎于泥淖来得强。”
星河静默,青山无声。墨无痕斜靠在围栏上,素白发带绊着乌发随风飞扬,他调侃道:“看来楚三姑娘是真的不想入宫。”
“人各有志罢了。既然有人甘为笼中雀,就有人愿做天上鹰。”楚楚抱臂道,“入宫为妃,身家性命全系于一人宠爱,百般讨好千般献媚,这与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区别?这条路看似安逸,实则危机四伏。比起依靠旁人,我更喜欢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墨无痕听完,心中微动,嘴上却嗤道:“又一个大逆不道的秘密。”
之前她骂太子是活阎罗,今日又称皇宫为牢笼,还大言不惭地蔑视皇妃。
楚楚会意,笑道:“我知道墨公子不会说出去的,咱俩之间本来就有很多秘密,也不差这一条。”
墨无痕笑了。
他沐在月光下,白袍公子,愈发的俊美如玉。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便如当下,红唇微扬,凤眸温润,整个人英俊得不可方物,如天上人自金戈铁马中信步走来,所到之处,兵戈止息,安宁永存。
楚楚看呆片刻,回神后强行把目光移到天中圆月,按耐住心中悸动,掩饰道:“折都折了,你快点把它飞出去啊!”
墨无痕听她催促,便学着她哈了一口热气在尖端,手臂一挥,薄纸就如利箭一般刺破苍穹,扎入无尽的黑夜。
楚楚在一旁啧道:“果然是我臂力不行啊。”
话音刚落,随着吱呦一声,舱门被人推开,一个红色影子踉跄而出,险些一个没站稳软倒在地。
那人蹒跚至月光下,楚楚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果然是红玉。
她的发髻显然是整理过了,松垮垮斜插一只木簪绾在脑后,穿戴也算齐整。如果没有锁骨处大片的红痕,她瞧起来与白日里并无二般。
船舱有两个舱门,庖厨单设在船尾。方才墨无痕便是从靠近船尾的舱门出来的,红玉大概本也要从那里出,不知为何竟走错了。
她勉强支撑着身子走到围栏旁,走路时两腿分得很开,几乎是一步一顿。围栏下的守夜人听到脚步声后惊醒,骨碌一下爬起,挑灯给她照明。
“劳烦小哥儿去庖厨说一声,殿下传水。”
因是顺风,纵然红玉声小,依然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楚楚的耳朵。她简直不敢相信,白日里清扬爽脆的声音此刻竟嘶哑无力犹如风烛残年的老妪!
红玉都是如此,那么白玉……
楚楚看向墨无痕,只见他在望月,今夜十六,月好似更圆了。
“所以红玉她们要的是……避子药?”
墨无痕侧身看她,“萧遇不会允许有人在你之前诞下皇嗣。哪怕太子妃,也不行。”
明明是令人脸红的话,楚楚只觉脊背阵阵恶寒,“谁要嫁他!他这般不珍惜人,合该孤独终老。”
“又一条。”墨无痕微微扬眉。
楚楚不欲与他斗嘴下去,只问:“这药喝多了,红玉她们日后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吗?”
虽然她觉得红玉白玉两姐妹大概率要困死在宫里,但在这个乱世,又有谁说的准呢?若她们日后能得良缘,缺一个孩子总归是有所遗憾。
墨无痕正色道:“因人而异。”
楚楚向他要解释。
“之前有个妇人,饮药五载,后来断了半月便身怀有孕。可也有人不过饮了三次,便再无生养。”
楚楚追问:“那个饮药五载的妇人生的孩子健康吗?”
她甚至想问是否四肢健全。
是药三分毒,饮药五载母体尚且孱弱,难保小孩儿无病无灾。
墨无痕却道:“不知。”
楚楚略一想,惊问:“难道是母体过于孱弱,孩子都没保住?”
“不是。”
不知谁家的雄鸡报晓,一声高亢啼鸣刺破暗夜苍穹,在一派幽静的山野间格外嘹亮。
“五个月的时候,她服毒自尽了。”
***
此行为免张扬,萧遇命墨无痕备的是普通的客船,隔音效果差,床也不舒服,铺了两层褥子还很硌人。
楚楚回屋后一直在想墨无痕说的那句“五个月的时候,她服毒自尽了。”,翻来覆去想不出个头绪。墨无痕不肯说,她只好自己猜,最终的结论是:孕期抑郁症?
折腾半宿,困得要死,模模糊糊睡着后,竟比睡在席梦思上还要舒坦,这一番回笼觉睡得很是香甜。
正酣畅时,突觉一阵地动山摇,眼前忽而大亮,嗖嗖冷风直往怀里灌,她以臂遮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