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
齐闫出现的第四天,村外大雾弥漫。
刘强一开始抱怨的时候,张小玲并没多在意,毕竟山中本就多雾。
直到有人发现出不去了。
浓稠的白雾将丰年村围在了里面,里面的人出不去,但留在外面的人却像是梦游一样自己走回了村子。
包括搬出去的那些。
一个不落。
他们这才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像是一群突然被关进了罐子的苍蝇,他们不安,惶恐,想要离开,但只能徒劳地嗡嗡嗡一直争吵个不停。
一直到有人提到了那个奇怪老人。
张小玲抱起害怕地不停哭的儿子,远远跟在大部队后面,惊慌过后她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和...后悔。
后悔没有一开始就说出齐闫的身份。
她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在明知道齐闫是回来报仇的情况下还会选择替对方隐瞒。
可能是因为愧疚,可能是因为看向她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也可能是因为在她内心深处,觉得这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根本做不了什么。
但她错了,齐闫本身的变化本身就已经足够诡异。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在短短五年时间内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了庞眉白发的老人?
张小玲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哪怕知道自己欠严梁的,这个村子欠严梁的,但她还是自私地想要给自己孩子一个平静的生活。
她抱紧怀中的儿子,眼神从惶恐变得坚定。
齐闫坐在田坎上像是没看到渐渐围拢的人群。
对于别人的问话他依旧不理不睬。不管是心平气和的询问还是言语粗鲁的谩骂,他连看都不曾看对方一眼。
最后——
恐惧变成了愤怒。
推搡变成了殴打。
但即使如此,老人依旧一声不吭。
躲在人群后的张小玲握紧了拳头,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别打了’三个字咽了回去。那一刻,她甚至有些阴暗地想,会不会他死了,雾就散了。
齐闫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她身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低下头,别过了视线。
张小玲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严梁被村民砸死那个夜晚,周围的大多数人也是这样看着,看着严梁被砸的面目全非。
那时的自己为了阻拦,被砸中了好几下。
很疼。
但现在,她扯出一个苦笑。她和其他村民一样,一样的自私,冷血。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是不是没气了,打红了眼的村民才渐渐收了手。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
张小玲透过人群,看着即便是死了也要死死扒着田坎的齐闫。
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她下意识看向他的身侧,心中猛地一沉,齐闫身边一直带着的白色瓷罐不见了。
自打她见到齐闫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那个罐子里装的是严梁。
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很笃定那是严梁的骨灰。
如今罐子却不见了。
她打了个冷战。
“雾散了么?”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
有几个人匆匆跑到村口,又垂头丧气的回来。
雾,还在。
女人和孩子的爆发的哭声几乎要将张小玲吞没。她呆呆的看着躺在田坎里的满身是伤的齐闫,心里说不上是内疚还是失望。
男人们的谩骂很快中止了女人们的哭泣。
她知道,那些男人暴怒的背后是掩藏起来的恐惧。
每个人都很害怕。
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四叔公出面制止了骚乱。
人群最终还是散了。
他们心里都期盼能像四叔公说的那样,明天一早说不定雾就自己散了,没人有心思去管地上的尸体。
张小玲也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黎夜静静听着刘婶的叙述,脸上没什么表情。
刘婶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她盯着黎夜,像是在她脸上寻找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说道:“你很奇怪。”
“大多数人听到这的时候都会有厌恶或者鄙夷的情绪。你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有意义。”
黎夜看向刘婶,“不论我气愤也好,鄙夷也罢,我的情绪对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没有任何意义。”
“呵。”刘婶忽地笑了,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活了这么久,还没你一个小姑娘活得明白...”
“后来呢?”张一轩还在等,黎夜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刘婶表情一僵,“你这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