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十年（一）

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头晕脑胀，连眼前的东西都是重影的。

往四周望去，一条不宽的河横在眼前，而她自己正躺在河滩上，衣服破旧且湿淋淋，上面挂着河底的水草和泥沙。

她又眯着眼睛瞧了瞧天上，日头斜斜地挂着，天色微蓝，看来已是傍晚了。一阵风吹过来，她打着颤揪掉挂在自己睫毛上的东西——是芦花。她往更远处望去，河对岸长了些芦苇，成熟的芦花铺散开，被这风一吹，简直像凭空里下了一场雪。

已是深秋了。她在心里想道。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她想起这个问题，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胳膊脱力，一下又倒回了河滩上。

她在浑浊的忽冷忽热之间度过了好一阵子，忽听见几声脚步，渐行渐近，到了她的脑袋边上，停下了。

一只粗糙的手抓住了她的下巴，她用了点力气挣脱，没能挣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哥，姿色不错，还是个凡人，把她卖给王城里满城春色街的刘妈妈，准能值两个钱！”

又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她的身边跑远又走近，一片黑暗笼罩过来。紧接着，有什么人似乎把她扔在了一个硬硬的木板上，她的脑袋磕了一下，更觉昏胀，一时之间竟无法思考。

很快，开始变得颠簸起来。她凭着本能去摸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在发热。她紧紧地蜷缩着身体，抱紧双臂，突然发现手腕上硌得慌，摸了摸，似乎是个装饰物。

她捏紧它，打着冷颤，极力维持自己的清醒。

不知又过了多久，颠簸停下了，接着，车门打开，她被一个人扛在肩上，不知送往何处。

很快，她又被扔下。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后，亮光突然照到了她的眼睛，一只手又来摸她的脸。她正烧的昏昏沉沉，也没做出什么大反应。

“哟，兄弟俩哪来的呀？这么好的姿色，舍得给我？”

“嗨，刘妈妈，这是从河边捡的，那河呀，离这王都老远了。”

又有一只冰凉的手去摸她的额头。

“可别烧坏了脑子。春花，去找个大夫来。”

“哎。”

“刘妈妈，您看着给个价呗。”

“十两。”接着，是什么东西撞击桌面发出啪的一声。

“您这。。。是不是。。还能再给加点儿。。。”

“这万一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失足落水，你们说以后要是有人找上门来，可怎么办呢。。。”

房间里没了声响。

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有人又进门了。

“妈妈，大夫来了。”

“去，给她看病，拾掇干净再来见我。”

听到了这里，她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地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躺在床上了。

她坐起身，脑中清明了许多，看来已不再发热，只有手脚还有些虚脱发软。她又看了看屋子内的装饰，低头去观察自己的装扮，只觉色彩艳丽非凡。一股脂粉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熏得她直皱眉头。

门吱呀一声开了。丫头春花走进来，手上提溜着食盒。见她正在屋子里来回转悠，十分惊喜：“姑娘，你终于醒啦！”

她不认识这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女孩儿，只能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发出一声啼叫。

春花捂着嘴笑了一声，见她似乎十分窘迫，忙道：“姑娘别急，先吃饭吧。”说着，把食盒摆在桌上，里面的饭菜一一被摆出来，又道：“姑娘已经睡了四天了，想必早就饿了吧。”

她确实很饿，当下便也不再多想，只管坐下吃饭。

用完了餐食，春花收拾碗筷，又问道：“姑娘还记得自己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么？”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脑中实在没什么印象，她努力去想过，但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世间一般。只有这个奇怪的黄铜做的挂饰，像一口缩小的钟，用一根红绳系在她的腕上。

春花见她空白一片的脸，怜惜地叹了口气，道：“姑娘不知道，有兄弟俩在河边捡到了你。那兄弟俩是两个酒鬼，转头就把你卖到我们满城春色这儿来了，你既想不起自己是何方人士，恐怕连这最后一点逃脱的希望也没了。。。”

“满城春色？”

“是这王都里的花街。”

“花街？”

春花见她还不明白，只能凑到她的耳边，细细地与她说清这花街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她听得脸色煞白，身形摇晃之间，忙扶着桌边坐下。

春花见她如此绝望，于心不忍，又补充道：“姑娘，你仔细想想，可会些什么技艺？琴棋书画？哪一样都可。”

她的脑中突然清明了一瞬：“琴棋书画？我。。我应是都会的。。。有人，有人教过我的。。。”

春花先是惊喜，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