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

枯雪带着仍迟迟不肯醒过来的殊劫，穿过沙漠和戈壁，终于踏上了中州这块故土。

他们再次回到了曾经歇脚的边陲小镇水境。枯雪身心俱疲，随意找了家客栈，打算在这里修整几天再回不逝山。

殊劫被他好好地安置在卧房里。枯雪见她仍不醒，心中不可遏制的焦虑起来，只能跑出去找大夫。然而走遍整个水境，也只找到一个专门给骆驼和马匹看病的兽医。

枯雪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拧着眉毛把这兽医请回了客栈。兽医本人心中也清楚得很，明白枯雪只是求一个心安。

兽医看了看殊劫的眼睛，又探了探脉象，向枯雪问询了一下前因后果，便说没别的问题，应该会很快醒过来。

枯雪千恩万谢地把人送走，回到卧房里，看着殊劫略显苍白的脸，也只能祈祷殊劫赶快醒过来。

或许是殊劫睡得太久，或许真被那兽医说中了，等到了第三天清晨，殊劫从长久的昏迷中醒了过来。

枯雪有些紧张地盯着殊劫的脸色。殊劫似乎有些懵，她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睡眠所导致的十分胀痛的脑袋，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昭堰呢？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枯雪听闻，无力地闭了闭眼睛。他走到一旁，把那半幅画拿在手里，又回到殊劫的面前，把这烧焦的画轻轻放进殊劫的怀里。

殊劫的表情僵住了。她的手有些抖动，但仍坚持着把整幅画展开。上面画着一棵杏树，杏树下有一个女子的背影。

殊劫终于放声大哭，那些滚烫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在画纸上，晕染出朵朵墨迹。枯雪坐在床沿，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们已经离开亓罗，马上就可以回到不逝山了，忘了他吧，忘了他。。。”

殊劫闷在枯雪的怀里，发出沉闷的哭声，枯雪只觉得胸前湿润一片，心中也跟着隐隐作痛。

殊劫已经醒过来了，虽然状态并不算好，但总算是让枯雪放下心来。二人没有再继续待在水境的必要了，于是到了第四天，两人便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这次他们没有去固霞城的打算了，而是直奔不逝山而去。

路上殊劫仍是沉默的，脸上也鲜少露出什么笑意。枯雪便没有回到烙印中，而是一直保持着人形，路上不停嘴，看到什么便点评两句，极力想把殊劫从这种过度悲伤的状态中拉出来。

然而这并没有起什么效果。殊劫偶尔会被枯雪的话逗得露出一点微笑来，但这微笑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殊劫的脸上便又会被忧伤占满。枯雪担心却又无可奈何，或许这些伤痛只有时间才能治愈，他还是更想看到活泼开朗的小石头，而不是被忧伤填满的殊劫。

起初两人走的尽是些村落和小镇，如此方便随时停下来补充食物和水。然而御州攻下亓罗的消息四散开来，已经传到了中州，似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在谈论这件事，殊劫每次听到都极为不自在。

后来枯雪便刻意避开了村落。

两人在路上走了半月有余，终于回到了不逝山。

又到了熟悉的姚水畔，殊劫和枯雪下了马，走上姚水上架着的那窄窄的木桥。由于久未有人至，木桥下许多的不知名藤蔓已经纠缠着爬上了木桥。殊劫略一抬头，看着眼前壮大又青翠欲滴的不逝山，心中百感交集，不辨悲喜。多年前她在一个冬天满怀对幸福的希冀离开了这里，如今又在酷夏带着无尽的忧伤回来。

过了那木桥，两人牵着马慢慢往山上走。石板路两侧的竹林十分茂密，被山上夏日的风一吹，飒飒作响。殊劫看着眼前的景色，还有竹林声声声入耳，只觉熟悉又陌生，心中不觉畅快了许多，那郁结于心的痛苦似乎都被抚慰了。

枯雪侧过脸去，看着殊劫明显放松下来的表情，也勾起一个笑容来。

两人花了一些功夫，终于走到了长生殿外，枯雪把两匹马栓好。

它看起来旧了不少。殊劫看着大门外堆积的残枝败叶以及因为无人洒扫而蒙尘的长生殿，无法自制地流下了眼泪。

枯雪道：“我们，回家了。”

殊劫忍着哽咽，使劲儿点了点头，率先推开了长生殿的大门。

因为许久没有人居住的缘故，长生殿里到处都是经年的灰尘和落叶。两人回来之后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就开始了似乎没有尽头的打扫和清理。之前还在不逝山的时候，长生殿里的杂活轮不到殊劫来做，自有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处理，之后就算去了亓罗也没有什么机会，枯雪更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两人说干就干。殊劫本以为这些事情很简单，或许一两天就可以完成。但没想到的是，他们二人忙碌了七八天才算是把长生殿的内内外外打扫了个彻底，让它重现昔日之貌。

做完这些事后，两人又下了一趟山，到附近的小镇采买了些东西。回到长生殿后，殊劫选了个吉日，到山顶去看望师父皇唐真人和四位师兄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