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买糕点？”

“嗯，路过进来看看。”

钟方藤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与在医院见时不同，脱掉白大褂，整个人显得有些温和。

橱窗前，一位工作人员伸手递给她一块糕点，“喏，这就是山药糕，枣泥馅的，喜欢的话可以尝尝。”

顾凉时站在一旁，看着她手里的那块白色糕点，一时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不喜欢？”看着她发呆，钟方藤伸手替她接过。

“这家店里的东西可以试吃，山药补气，但蛋白质容易过敏的人确实不宜多吃，我看过你的血液检查报告，没事，尝尝吧。”

他把糕点往前递了递，顾凉时接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山药糕绵软，透着里面一点红，本是清甜顾凉时却觉得难以下咽。

“嗯，挺好的。”

看着她皱眉，钟方藤也不戳穿，“生病的人大都感觉口苦，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这里的糕点种类很多，味道都还不错，喜欢的话可以多尝尝。”

“谢谢。”

旁边过来一个工作人员，“钟医生，老样子，一盒枣泥酥和奶糕，外加一份红豆饼，里面有两块最近新出的糕点，您尝尝。”

“好，谢谢”

从店里出来，两个人的手里都多了只盒子。

“是回家吗，用不用……”

“谢谢，不麻烦您了。”顾凉时礼貌拒绝。

“那好，别忘了过几天来复诊，按时吃药，你烧刚退还是不要在外面吹太多风，如果半夜还发烧的话给我打电话，还有……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及时联系我，我手机一向不关机。”

“好，谢谢。”

顾凉时神情自若，不去深究他所说的话。

照片修复室门口。

“不好意思顾小姐，这次可能没帮到您，这是我们工作室送您的小礼物，希望下次我们能使您满意。”

“谢谢。”

“不客气。”

十字路口，顾凉时撑着伞，看着一辆辆汽车亮着车灯排起长龙。

从工作室里出来，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就又下起了小雨，这儿离家属院不是太远，顾凉时撑着伞一步一步往前走。

到了小区楼下，顾凉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桂花树，一夜雨水，旁边的积水还没有干。

一楼的声控灯她已经报过了但还是没有人来修，趁着楼下路灯的灯光，她打开门，入目一片静寂。

第二天，墓园。

清晨，天气还很凉，湿漉漉的空气中笼罩着一层薄雾。

青石板上的水迹还没有干，地上落着几片枯叶。

一座灰色墓碑前，站着一个黑色身影，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手上拿着一束沾了露水的桂花枝。

“外婆，我回来了。”

十年前，江市。

顾凉时站在急诊室外的走廊上，头上戴着一顶买蛋糕时蛋糕店送的生日帽。

走廊上站着好几个人，有隔壁楼下和外婆一起打牌的张阿姨，还有给她和外婆送过饺子的李教授，顾凉时站在门外，拉着她手的是外婆的另一位好朋友—沈丘。

沈丘是江大数学院的教授，和外婆是同事，退休后也住在家属院里，和外婆沈黎隔着几栋楼。

今天她们聚在一起给她过十五岁生日，她还没来得及许下生日愿望，外婆就倒了下去。

沈黎有心脏病，顾凉时今天第一次知道。

“念念，来。”沈黎躺在病床上，声音微弱。她的身上穿着今天早上刚熨烫好的旗袍，暗紫色的花纹，优雅从容。

“乖，别怕，外婆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像以前一样，不管外婆在不在你身边，你都不是一个人，外婆会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不论什么时候，外婆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十五岁生日这天，顾凉时的外婆沈黎因病离世，自半年前她的父母意外去世以后，她在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一个亲人。

顾凉时出生在苏城，从小在苏城长大，自父母离世以后，外婆沈黎就把她带回了江市。

顾凉时的父母是医生，工作很忙，上初中之前，家里一直有一个阿姨，每天负责接送她上下学和做饭，这个阿姨不住家里，每天早出晚归陪她近十年，这个阿姨是外婆找的，后来她住校，这个阿姨就只周末来帮忙打扫卫生和做饭。

外婆沈黎是江大外语系的教授，每年寒暑假都会飞过来陪她，顾凉时喜欢甜食，沈黎每次飞过来都会带各种好吃的给她。

她们在酒店里分享过各种奶油蛋糕和巧克力，酒心糖和小面包，沈黎带着她去逛街，给她买红色的小裙子和公主发卡，她带她去游乐场，教她骑马和画画，她带着她做一切本应父母应该陪她玩的一切可能的游戏，她们不回家，外婆不去那个有她和爸妈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