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土不服
咕噜咕噜——
挂在三脚架上的瓦罐溢出浓香,一只修长有力、白皙漂亮的手悬在罐子上方画圈试温,然后迅速捏住瓦罐盖,揭开,放到一边,大拇指和食指捏上自己耳朵,不一会儿,耳朵就红了。“好烫好烫。”
瓦罐下方是十几根斜立的木柴,不是附近找来的,是乔司自带的。劈砍整齐、干净的柴头顶着昏黄火光,隐隐照亮一隅黑暗。
还不等鹿城看清乔司的模样,那只手又揭开了瓦罐口的锡纸。
捂了四个小时的汤气猛得朝上晕开,模糊了黑暗。鹿城透过烟气,朦胧地看到一只颤动发红的尖耳,按照乔司的身高,似乎位置有些低了,想必又是佝偻背歪歪扭扭地坐着。
乔警官在外人面前一副人模狗样,在家里就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人。
或许是今天的氛围太好,明明一直在一起的人,却像好久好久没见了,鹿城心里有种揪心的暖意,没纠正对方。她笑道,“嘴上说不来这里露营,偷偷摸摸带了食材。”
清冽的女声染上了烟气,听起来有些远,却有着让鹿城心跳不已的勾人。“陈奶奶养了不少土鸡,现在左阳在规划新农村,不让养牲畜了,十几只鸡总得有个去处,我拿了两只,剩下的晁哥包圆了。”
微冷的夜晚有篝火美食相伴,微亮的四周也只有爱人与自己,氛围暧.昧又和谐,因此,从对方口中说出的规划新农村也就显得有些破坏气氛。
不过,乔司向来就是这样的人。
鹿城紧了紧身上的薄毛毯,打趣她。“你给安排的去处就是煮进罐子里?”
那只手很是忙碌,揭完锡纸又拿勺子,也不知另一只手在做什么小动作。鹿城想了想最近的日子,似乎也没到什么节日。
手的主人调皮道,“也可以炒进锅里、装进盘里、吃进肚子里。”
鹿城笑开了,心里却泛起苦涩,似乎很久很久没这么笑过了。“这里只有一只,你背着我偷吃了一只?”
“哪敢背着你偷吃,明早把另一只炒了,做大盘鸡,喜欢吗?”修长的手指拂开些许烟气,露出的汤面泛着浅绿的油光。“来,闻闻味道,可香了。”
鹿城心里积蓄的苦涩蔓延,难受得想哭,话语带着一丝撒娇的抱怨,身体向瓦罐靠近。“大早上吃那个太油了。唔——”
一不小心吸入一大股烟气,鹿城呛得冒出泪花,“都怪你,咳咳……”
鹿城捂着嘴咳嗽,心里却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样的自己好像过于娇气,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可呛得实在难受,她来不及反应这些,就被更奇怪的感觉压住了。
以往这个时候,乔司早就跑过来抱住她了,可朦朦烟气后面的那只尖耳依旧停留在原地。
她想看清乔司的脸,黑乎乎烟滚滚的一片,只有一只泛红的尖耳。“乔司?咳咳”
鹿城站起身,披在身上的毛毯掉落在地,她缓缓走过去,还没有走近,便被什么东西绊倒,跌进柔软的怀里。
“嘶——”跌得不疼,但是吓了一跳,她撑着乔司的身体站起来,可手中的触感却不对劲。
这似乎是赤.果?
鹿城脸上发烫,虽然这附近没有别人,一片漆黑,但毕竟是野外,怎么能…“快把衣服穿上!”
鹿城想遮住乔司的隐私.部位,伸手却触到又韧又长满枝叶的根茎,细细摸索,还有微刺的绒毛……
眼前的黑暗和烟气渐渐散开,鹿城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乔司半身入土,赤.裸上身,她的右半边身子爬满乌头花,柔软皮肤上的根茎一鼓一鼓,像是在吸.食什么,几息之间,根茎就粗了一圈,卷着她的腰身往地下拖。
乔司一手撑在地面,手背旧伤开裂,深可见骨,五指陷进泥土,死死地与乌头花向下的力对抗,另一只手干干净净的,轻轻扇走瓦罐上的烟气。
鹿城惊愕,“乔司!”
乔司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吃大盘鸡,清蒸鸡可以吗?”
鹿城疯了般拔掉乌头花,一把一把的拔,却一丛一丛的长,长长的根茎缠绕住乔司,几乎快将她拧断,而那只尖耳因充血更红了一些。
鹿城放弃了地上的乌头花,扯开乔司身上的,繁茂的乌头结成网状,一撕一大片。
“啊!”
乔司的痛呼声打断了鹿城的动作,她抬起头,整个人钉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
那些乌头并不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它们最毒的根部长在乔司心口,被她扯断的花茎断口一吐一吐涌出汁液。
是粘稠的、血腥的、黑红的……
鹿城猛得睁开眼睛,铮亮的灯光刺得她大幅度翻身,惊动了一旁站立的陪护。“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鹿城冷汗涔涔,心悸不已,满脑子都是乔司脸色苍白的模样。“我要见方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