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凭风门外，仙宫主殿，极玉趴在地上，如同一条蠕动的虫子。玉榻上的娘子，冷眉冷脸，嘴里吹着一盏微烫的茶。她眼睑微垂，鼻子里哼道：“自从上次之后，你也算懂事，怎么今日又不懂事了？”

见极玉抬头，娘子苍白的脸不由“嘿嘿”冷笑，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我当然知道你为何而来，可我什么也不想说！”言罢，看极玉低下的头，像是要把自己扎进去似的。她的嘴斜了斜，去扑旁侧灯花。

“娘子，不管过去种种，可……茉儿……她什么也不知道啊！”地上极玉低声道。

“哗”，娘子面前的一应器具轮翻倒地，只听她恨恨道：“她还要知道什么？那个红玉坠，还有那一身骨血，眉目清淡，偶而蹦发出来的剔都剔不掉的神态……活脱脱得一个她在提醒我，是一个怎样的笑话！”

极玉惊讶的望向前边，两侧仙姑不知什么时候退下，诺大的殿里，只有他和她两人。

“往事已过，你我皆为仙，况你为众花之尊，怎么可以为小情小爱伤筋动骨？”极玉这话像是说到凤舞痛处，凤舞的眼里突然涌满了泪，转过头去，半天得缓。

“是啊，过去了，可是他，为什么宁肯在花谷与蜂农相伴，也不肯……”她喃喃道。突然眼光冷意侵袭，像是被什么事情刺激似道：“你来不过是为了那个杂种，可来不及了，她已经进了凭风门了！”说完，顾自笑了起来，“花间谷百日，落神鞭二十，你说，凭风门里，她是化风化尘，还是成为一汪清澈的水……”

极玉不可思议的望向她，喃喃道：“再这样，你会入魔的！”

她却不理他，指了指眼前的烛火，道：“凭风门里，四方阵顺随天意，天意却十分难测。而后面的烛火阵由我操作，我就是天意了。我分别加了春夏秋三火，又融入了冬之寒冰，只要她进去，我再在火势中加点力，你说，罂玉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

极玉声嘶立竭：“你是个疯子！”

“她还在我的烛火阵里，虽然不知道里面情形，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凤舞说完，挥了挥衣袖，门帘一声翠响，两位仙子从外面进来。

极玉还想说，却被仙子不经商量地拉走。他无助回头，冰楼冷纱，里面唯美唯幻，却似魅似幽。

一位女仙从他身边擦过，旁侧侍女唤米主司。极玉不由回头看了看，黑发袭肩，步履如云……恍惚竟有凤舞的身影……果然是凤舞的得力干将，品味如此一致。

极玉心下乱极，一直以来，他深为自己隐居世外颇为得意。可现下，强烈的挫败感让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无权无钱，四下奔走毫无作用，几千年努力全都是采菊东篱下般修身养性，对于后辈既做不了有影响力的背景墙，更无法伸出手来相帮，更别说主持公道！

主殿里传出来几句笑语，极玉听着极为刺耳。

魔界与仙界早已势成水火，多年以来，魔中有仙，仙中有魔，对错善恶实在难因仙魔之别来作分水岭。想起刚才娘子所作所为，和当初罂儿的癫狂时颇有几分相像，莫不是凤舞……他不敢往下想。

可茉儿？她就活该成为靶子吗？

他有些不甘，决定再作一番挣扎。可是，他的身份地位，所能触及到的最高级别的仙上，也只有凤舞。

那就再见见她！

阁外，等了很久，终于又见到了凤舞。

凤舞娘子满脸不悦，冷眼看他在下面又匍成一团。

……

“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我会网开一面的！”很久很久后，上面终于飘下来这一句。

极玉欣喜若狂，语难成句：“娘子……太……好了！”

凤舞没有看他，手里拿捏着一个玉链，似大度道：“她毕竟还是个孩子，算了！”

极玉暗自庆幸自己多亏执着再求，千恩万谢，反反复复谢恩后离去。

刚走，帘后米遥出来，满脸疑惑。

凤舞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算算，茉然进凭风门多少天了？”

米遥缓道：“二十日。”

凤舞笑道：“四方阵就算活了下来，烛火阵我亲自添柴加火，二十日的煎熬，她现在还能活着吗？”

米遥恍然大悟。

凤舞道：“我只是从今天起，不在烛火阵中添些柴火了！而死人，网开一面也能出来吗？”

米遥道：“这老头刚才满脸失落愤愤，如今一脸喜气，娘子，为何还下这功夫敷衍！”

凤舞道：“等你有一天坐上了我这位置，将牡丹阁改为你喜欢的名字，再问我这个！”米遥吓得忙低下头，见凤舞笑，长舒一口气，赶紧辞身退去。

看着米遥的身影，凤舞喃道：“我怎么可能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