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飞雪伴春还，春庭晓自闲。十年已过，南山之南的茉村又恢复了夜阑卧听风吹雨，莫听穿林打叶声的时光静好，仿佛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从未发生。

茉然醒来时，明月当空，清风徐来，极玉和容一他们正在院圃里檐溜煮胡茶。听屋里有动静，跑进一看，发现茉然抹着腥松的睡眼，茫然得望着四周。

想像过无数种醒来的场景，可这一天真的来临，极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高兴得像个孩子。又哭又笑道：“然儿，你醒了！”似乎这一句还不够，又道：“饿不，让你娘拿点吃的……快！快！”

众目睽睽下，茉然索然得吃过几口，迷蒙蒙又睡过去。

“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吧？”方圆不解得问向极玉。

“应该是还没完全醒！“极玉道。他心里亦纳闷，哪有孩子离家那么多年，见到亲人，不好好的哭好好的说！反而这样形如槁木，似是从没见过这些人般，倒真是料想之外。

他没猜错，茉然是半醒，却也离清醒不远。

她浑浑噩噩睡去，这一觉却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在梦里，红衣女子半泪半笑道：“你还是不想让我出去，是吗？”惊恐中她退一步又一步……成片成片的黑云，刀兵剑士，齐刷刷向她扑来！她跑着，跑着，不知跑了多远，突然看见一朵白云，她不顾一切的上去，回头，白云上竟然有一个人？她想道谢，那人回头，是石英子？！她吓得从云端跌下，又被他拉住，“丫头，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能做人就勿做鬼！”说完他嘿嘿得笑。她又跑，终于看见极玉了，她高兴极了。“可看到你了，爹！”可是，极玉并不理她，怨道：“你连累全村为你受累，我没你这个女儿！”她哭得撕心裂肺，一步一回头，“可是，爹，我是你的女儿，你认也罢，不认也好，这就是事实！”哭着哭着，一个砵罩向她身上罩来，她急得忙喊，“大家跑呀！快跑！”没人理会她，只有她一个人跑。彷徨里，朵朵白云随着暖暖阳光，盈盈满满的，似乎每个人都在笑……笑？他们在笑什么？

茉然扑棱坐起。正是丑时已过，寅时初到，周遭寂寂无声，偶而一声虫鸣显得仙村更加静?。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呆望着四周，这是在茉村的屋里。

她……茉然……回来了！

“你醒了?”一个声音轻轻传来。是容一，满脸腥松的她对茉然挤出一个极浅的笑，茉然的眼眶却湿了起来。

“姐……”往事千转万回，茉然心头百感交集。

“你可算真正醒了！”

醒了吗？她愿意一直沉睡下去！可往事自已不提，便真的可以随风而去吗？苍天何其冷，怎会独怜她？这么多年！事事非非，斗转星移的，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对和错！

她欲笑反哭，看着赶过来的极玉，紧紧得抱着他，只觉得这温暖，是几百年来是她最无忧无虑的弥足珍贵的享受。

茉然的脸没有留疤！当初划过的那道伤，任谁一观都是刻骨铭心没齿难忘的，且没及时处理又经过雨水侵泡，即便仙医妙手，破相似乎是势在必行的事！但极玉是谁？当年他可是百花仙宫里难得的几个男色之一！有几个道行高深的花友，又有一些处理此类伤口的经验。于是，碾转找过灵芝仙子，再仙拜托仙，话传着话。上天保佑！终于还给茉然一张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脸。

脸如初了！心亦如初吗？

整整十年，茉然一直在沉睡。像是故意要忘掉什么似的，欲将这经年岁月一股脑连同着睡意一起混过去！可是妖塔中那个神秘的被称为茉然的娘的人，石英子那个让她爱又让她恨的人……这些人和事，真可以如愿想忘就能忘吗？

不用猜，极玉也知道茉然失踪的那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石英子在妖塔边肆意妄为毫不顾忌的那番话，不仅没将他放在心里，亦没有将茉然放在心里。而口口声声的情和爱，又分明……极玉不敢想。

世事就这么奇怪，越是不敢想的事，心里却是意外分明。

要是这样，仙和魔？也幸亏是不了了之的孽！若任其生根发芽，茉然，我的女儿啊，即便南天门上你上报十次危情，创下数次不世神功，也抵不过这一次过错呀！

然而，当下，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是时候该告诉茉然关于妖塔的一些事了！凭茉然的性子，知道了，又与自己有关，定绞尽脑汁，千方百计的探及真相。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自己先和她说。

这些极玉懂，但他不想全部告诉她！这里面有着自己太多的懦弱和不堪回首，对茉然的将来亦有着不可预知的隐患！他期待女儿以一颗平常心待人待事，更希望女儿仍然相信这世间的美好，仍然对未来怀揣期许。他只想云淡风清的告诉女儿，那日她所听所见的边角料，一切的一切，圆得过去就好！

茉然早有准备，坐在极玉一侧，看极玉皱起的眉头舒展，舒展后又皱起来。道：“爹！我想知道……”

极玉知道她要问什么，摆了摆手，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