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玫瑰(4)
他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逗弄心就消了下去。
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而塞壬,他也笑了。
塞壬毫不怀疑,如果刚才自己动手了,会被毫不犹豫地杀死。即使那人身上没有杀意,也会带着最深的防备,
多么虚伪。
就像那帮假意朝拜他的人,带来了剑弩刀弓。
而他,自然恭候多时。
事实上,无聊了,就该找事做。
事实上,他也没受多重的伤。
之所以这副扮相,不过是因为这样,事情才会更好玩。如果夏冷先动手,那塞壬只会比他更先动手。
这样算来,塞壬比夏冷虚伪多了。
塞壬又想到夏泠的的那双眼,冷冷清清,无波无澜。
多好看的双眼,他想。
像高山上的雪。
孤傲、不沾世俗。
会再见面的,他想。
很多时候孤傲代表了一种孤独。
夏泠一个人惯了,似乎是棋逢对手的缘故,他总想起当初的惊鸿一瞥。
自然也忘不了自己一个坑跌两次的黑历史。每想到这,他就有点烦躁。
或许他有点想回家了。
一捧雪再怎么冷冷清清,却还是会有些乡土情结,尽管他都记不清了。
虽然夏泠尽量避着海上的消息,谁料最近海上风大事多,要不了多久又传出有人在海上看见一座大殿,笼着月一样的光华……
凭这几句似是而非、似曾相识的描写,夏冷第三次去了海上。
夏泠真的非常讨厌坐船,他宁愿多走几步路也不想再次体会到晕船的感受。
而他在海上闲逛了几天,身后那只小尾巴就跟了几天。
是的,他一出海,就有只塞壬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在他终于找到那片发生异常的海域时,塞壬游过来,带着点羞怯问:“你这几天一直在找这片海吗?”
夏泠垂下眼睫,盯着脚下的冰,感觉天热了冰化得有点快,又暗暗加固了一番,口中漫不经心问道:"是呀,你进去过吗?”
夏泠不是很想和这只团子一样乖的塞壬聊天,他总觉得有点违和。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夏冷总会想起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船帆、渐进渐远的歌声,在月色下、海浪中,金发的塞壬隔着重重水幕与他遥遥相望,脸上的笑慵懒而高贵,眼中的情绪冰冷透着厌倦。
那场景,分明视见,却似曾相识,恍若隔了万水千山的重逢。
夏冷总觉得这只塞壬有问题—各种方面的问题,可眼前的塞壬伪装得大好,夏泠总找不到证据判他罪。
塞壬眨了下眼,乖巧地说:“我去过,看到了个白头发的姐姐,但她的头发没你的好看。噢,我还看到了你,总来海边找我聊天,给我讲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事实上,塞壬并没有说谎,他不过掩藏了一些事。
一些,很重要的事。甚至关乎着世界的真相。
他看到了世界二百一十三次轮回,次次不得善终,而每一次,都和眼前这个白色长发的男子有关。
那天的海上,塞壬一如既往地无聊。他窝在海底深处,盘算着要找谁的麻烦,却感到海面一阵异动。
他游出去看,看到一名黑衣男子往海里布阵。
塞壬知道,那是一位神。
世界上有很多神,而绝大多数神总是闲得发荒,就像塞壬也总是很闲一样。
塞壬坏心眼地欣赏了一下黑衣人因失血过多而过分苍白的脸,才悠悠开口:"我说那位,这海没犯你,你犯它做什么?"
黑衣人恍若未闻,专心致志搞着他的东西,过一会起了个势,似乎摆完了这阵,这才收手看向塞壬。
"莱希里,许久未见。”黑衣少年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像是喉间含着血,而他准确地唤出塞壬的名。
塞壬莫名就很讨厌他-—没有缘由地讨厌。塞壬很少去讨厌什么东西,因为没有必要。
他蛊惑海上航行的水手,也只是穷极无聊到找的乐子,并不是因为他讨厌那帮水手打扰他清闲的海底生活,只是因为他想那样干所以干了。
他做事时甚至不带有个人情绪。
塞壬并未搭话,只是冷嗤一声,面无表情地盯着黑衣人的脸,思索着该怎么趁黑衣人受伤之际搞死他。
黑衣走近他,自顾自说道:"我是神明塔修比丘,也是这方世界的缔造者之一,"黑衣人在海面上如履平地,停在塞壬身前。
他弯下腰以方便和塞壬平视,这个动使作使得他的黑袍垂在水面,而塞壬的眼中陡然撞入塔修比丘的整张面庞—双方一切的微表情在彼此眼中纤毫必现。
此刻,塔修比丘苍白一笑,轻声道:"很高兴见到你。”尾音微勾,似是带着真切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