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藏书阁

昭岁练得专心，却在看见师尊一直盯着她之后，难得分了一丝神。

“师尊？”不知何时，昭岁将青剑负于身后，站在清祁跟前出声询问，“师尊为何今日一直盯着我？”

清祁双眼空洞，好像望着远处某一点，却并无神采，“阿昭，你说，这世间有什么值得人留恋的事物吗？熙熙攘攘之间，不会有人注意到一棵树一株草的悲喜，也不会有人会看见世间的黑白。忙忙碌碌奔走间，好像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昭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尊？何出此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清祁真人回过神来，将视线落在昭岁身上，摇头叹息道：“无甚大事，只是突然有些感慨。如今你都是这般大了，为师一直没能教你什么，不若你便趁着宗门发出任务，出去游历一番吧？”

昭岁答应下来，“师尊已经教了我许多，是弟子无用，于奇门遁甲一道并无天赋，枉费师尊一番苦心。”

“阿昭，不必给自己太大的负担，许多事做不好并没什么紧要，哪有人能事事做得完美。”清祁揉着昭岁的发顶同她说，“你有自己喜欢且能一直坚持在做的事情，很好。往后也只需一直坚持并且同样热爱，就一定能有所建树。明日，你便下山去吧，等你真的弄明白自己为何执剑，再回来同我说。”

为何执剑？

为道，为义？

为天下，为苍生？

不。

为的是，有朝一日，落入险境，自己能有反抗的能力。

为的是，不受命运摆布，能够主宰自己的人生。

为的是，亲人朋友陷入危险，能够有一剑破除迷障的剑意。

昭岁化出本命剑，朝着虚空狠狠破开——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仿佛很慢。

汹涌澎湃的剑意带着排山倒海地动山摇之势，势不可挡。

直接将此界破开，化作虚无。

那仿佛提线木偶般僵硬的清祁真人，也随之消散空中。

谢瑕紧跟昭岁踏入藏书阁之后，又回到了关押他十多年的暗室。

烛火幽微，空气中弥漫着附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浓郁得令人作呕。

一间四四方方的暗屋，四周放着大小不一的刑具，烛火映照着，行动间似乎能看见鬼魅晃荡。

正中央的地面，画满令人眼花缭乱的符咒，一个巨大的阵法将符咒包裹其中，最中心的小男孩，看着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他双眸紧闭，头发枯黄，因为太久没有换衣清洁，再混着伤口发脓，身上散发着一阵阵恶臭。他的四肢被玄铁锁链禁锢，锁链带着倒钩，深深嵌入四肢骨肉，困于阵法中央。

阵法线条陷入地面凹槽，从男孩身上流出的新鲜血液，便顺着凹槽，流遍整个法阵，再流到法阵外巴掌大小的琉璃瓶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拿走琉璃瓶，再放一个新的在此。

谢瑕垂着头，四肢乏力。

好像又回到那个时候，感觉体内的力量在不停流逝，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人宰割。

他胸口剧烈起伏，双眸泛红，狠狠咬住唇肉，咬破了也毫无所觉。

阵法中央的男孩睁开眼看向阵法外的他，“不管走出多远，你永远会回到这里，回到，你最无用的年纪，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好似恶魔低吟，带着最残忍的诅咒。

谢瑕怒吼一声，颈间青筋暴起，瞬间兽化，又一瞬间胀大十倍，发了狂地冲进阵法中，用牙齿撕咬着锁链。

可是千年寒冰玄铁，又哪里是他能咬断的。任凭他如何用力，嘴里鲜血直流，锁链也分毫未损。

“弄不断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那男孩神色天真，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残忍，“如果那么容易弄断，你也不会被囚于此处十三年，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谢瑕充耳不闻，神色癫狂，总以为，五岁的时候怎么都咬不断的铁链，也许十八岁时，就能咬断。

哪怕嘴里满是血液，舌头口腔都被磨破，也不松嘴。

昭岁一剑破开虚空，映入眼中的正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连忙跑过去一把拉开失去神志的谢瑕，接着转身一剑破开锁链。

谢瑕拼尽全力也无法咬断的玄铁链，在昭岁剑下，就像砍瓜切菜般简单。

“姐姐，你砍断它了。”男孩眼中仿佛有星星，“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昭岁看了他一眼，抽空回答道：“不是。”

男孩并不失落，依旧非常高兴：“姐姐，你会带我走吗？”

昭岁假装没听到，她抱住谢瑕小小的身躯，掐诀止住他被撕裂的嘴角流出的血，接着划破自己手腕喂到他嘴边。

不多时，谢瑕恢复意识，化作人形，倚靠在昭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