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之法
三日后,方衡的马车停在隆安侯府正门外,却不是等方衡,而是等岑皎。
太学院诗会挑了个黄道吉日,风和日暖、冰雪消融,悄然绽放的白碧照水梅花在侯府累累的琉璃瓦下也毫不逊色,点缀着如洗碧空。
不复凛冬的凄苦,一派春色已近的盎然。
方薇同岑皎一道出门,瞥见墙内的梅花,随意道:“听我哥哥说,这种梅花原只在北边有,栽到我们这里是活不成的,就没请人侍弄。谁知道无人看管后,这花长势喜人,每年冬天别的院子都还清清冷冷的时候,就这有几分颜色。”
白碧照水的花瓣并不清减,和文人爱称道的“玉瘦香浓”迥然相异,但岑皎艳羡它的盛大、它的压枝,它饮风雪仍饱满的傲骨。
傲骨不该纤细。
她隐约记得,自己少时和方衡看过一本《品梅》,这本书是她对自然之美的启蒙,方衡却反应平平。原以为他会抛之脑后,居然记得这么深,还在院中种下。
方薇见她久久伫立,出言提醒:“岑姑娘,时候不早了。你喜欢这株梅花的话,回头我让哥哥在你院中也种一棵。”
她这个不知会是大嫂还是二嫂的嫂嫂颇有身书卷气,随便看到什么都能勾起文性。她不禁忧心,像兄长那样舞刀弄枪的粗人,能和舞文弄墨的交心吗?还偏偏要来凑诗会的热闹,万一提前暴露了他的不通文墨,被讨厌了怎么办?
被方薇千嫌弃万嫌弃的方休站在石阶下,一身凛黑骑装,腰间三尺长的青锋未出鞘先雪亮。他持缰而立,一笔浓墨而就的两道剑眉不知为何紧紧锁着,生生压下碧空与梅花勾勒出的暖意。
岑皎先看到他身旁乌骏,诧异:“受伤了?”
方休听见她的声音,却是先朝方薇点了点头再答她的话:“嗯。今早马夫换鞍的时候弄伤它了。”
她小跑过去,蹲下想查看马蹄状况,却被方休拎着衣领提起,放得远远的。
岑皎不解:“大公子...”“它会伤着你。”方休指了指马蓄势待发的另一只蹄子,语气颇有些无奈,“换匹马就是了,何必麻烦你。”
“可它不是您的坐骑吗?您看,它和您在一块的时间久了,眼神都像您了。还是找个兽医瞧一瞧吧。”她的目光追逐着马乱晃的鬃毛,言语间居然没了面对他时常有的刻意与疏离。
三日前就压在方休心头的郁云还没消散,又因为她后半句话重新聚拢。他仔细瞧了瞧,语调忽然一沉:“哪里像了?”
若真是懂他心思的马,怎么敢有对她不敬的念头?
方薇早在她哥哥出声时就上了马车,没打搅他们宝贵的相处时机。可听了半晌,锯嘴的闷葫芦迟迟不开口,她先急了,掀帘瞪了方休一眼,转头催促岑皎上车。
岑皎没带怀夕怀星出来,因不欲麻烦方薇的丫鬟,本打算自己扶着车辕上来。却没料到方衡这架马车居然逾矩,足足有三尺高,她抬脚时不慎踩空,很是狼狈地被站在身后的方休扶住。
他的动作依然矫健,与她衣衫接触的地方不超过一掌。岑皎咬着下唇,十分羞愧地向他致谢。他摇头,蹲下身子把手臂递给她,道:“搭着。”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就好像这般做过许多次一样。岑皎站在车前,身边也没个机灵的小厮解围,搭也不是,不搭也不是。
她小声道:“多谢大公子,我自己...啊!”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呼代替。
双脚猝不及防腾空,她下意识抓紧了身边人的手臂,意识到方休是以半抱的姿态搂着她时,先是松了手,又立刻握住。
难得赴宴,她披了身轻薄的香云纱,柔软布料分明毫无攻击性,却似乎能够透过衣裳将他划伤。她的病情当真有所好转,那股淡淡的药味被茶香代替,洗去一身病倦,拨开一片云烟。
太轻了。他垂下眼,目光在她颈边一扫而过。只用一眼也能琢磨出她削瘦如青竹的骨骼,本来内里的架子就纤细,又不用血肉丰盈,难怪如不胜衣。
他忽然生出恼意,方衡就是这么待她的吗?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消瘦却无动于衷...若是他,定不会教她落到这般境地。
...可怎么轮得到他。
岑皎在车辕上站直身,掀起珠帘回头看他。鬓边雪梅步摇在日光下熠熠,像是洞穿他不堪的心思,要他自惭形秽。
他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行至车旁,哑声道:“...我送你们去。”
岑皎点点头,回以莞尔:“劳烦大公子了。”
太学院坐落在朱华山上,他们一行人抵达时,山脚已经被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前方隐隐传来争吵,隔着一里地都寸步难行。方休遣人前去交涉,不多时得了回复:“太子和伦王的车驾碰到一处了。”
方衡此次主持的诗会十分盛大,不仅邀约了素有文名的太子,还特意请来伦王做评鉴。这二位在路上遇着了,确实难以收场。
概因伦王与太子一向不和,且同样有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