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别人的时候往往需要自审自身
取下一些茶饼。
煮沸一瓢清水。
酿成一壶好茶。
对于这个人口众多的家而言,这已经是能拿出的最好招待。
浓厚馥郁的香气随着蒸汽一起从瓷杯中缓缓飘出来,虽然有些烫手,但是光闻了闻就觉得静下来心。我轻轻沿着杯口抿了一口,望着屋外七五成群争抢着想要拉着火童玩闹的孩子们,转而再将视线落在坐在桌对面的浓眉男性身上。
“道信先生真的很厉害。”我说。
“不,哪里的话,要维持一家温饱都很困难了,也不能随时都好好看着这些孩子。”答话的人摇了摇头,刚放下有些破损的茶壶,就一掌拍在规矩坐在身侧的男孩脑袋,再次带着他一起朝我鞠了一躬,“所以,真的,很感谢您能救了这个调皮的孩子。”
“也不用说成这样吧……”男孩从他的手掌下挣出来,特别不服气地抗议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你还敢有下次,裕太?”听见他这么说的男人刻意板起脸来,却是根本不吓人,被自家监护人瞪了的男孩子根本也没有怕的意思,只是嘟嘟囔囔地低下头:“可是没办法嘛,上次的庆典损失大了,那些巡捕搜查粗暴地把大部分商品弄坏了,我不是想换个方式补贴下家里嘛。”
上次……是指锁国解禁庆典那次?我想到被袭击搞得一团糟的结果,轻轻“啊”了一声。庆典被迫中止,对很多等着顾客光顾回血的店铺而言,的确会造成不小的损失。
“你啊,钻到钱眼去了,不都说了这方面不用担心吗?”男人摇摇头,手掌覆上他的脑袋轻轻拍了拍,一本正经地说:“都说了那是大人该考虑的事情,如果真的没钱了,就算我去寿司店出卖身体,也会解决这方面的事。”
“啊…为什么要去寿司店?”
“别在意,只要客户口味对口,男人有时候也是能卖肉的。”
话题似乎已经完全朝听不懂的方向发展而去,一脸茫然的男孩眨了眨眼,很快就放弃了思考,转而朝我偷偷看了一眼,在我被当场发现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努力地找个话题,磕磕绊绊地问出来:“对、对了,大姐姐,上次卖给你的面具喜欢吗?”
“嗯,做得很好,我很喜欢。”我欣然点了点头。
那张狐面做得很是精巧,如今是被我挂在房间的床头上,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偶尔清理一下灰尘,也没有任何掉色的问题。
“是吗,嘿嘿,那是老师陪着我一起弄得。”对方有些得意洋洋地抬起脑袋,开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看着他那模样,男人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咳嗽了一声正经起来,他双手环胸坐好,正色道:“不是大部分都让我动手画的吗?”
男孩鼓起脸颊,义正言辞地争辩道:“我后期有掌握方法自己弄啊!”
“是呢,画得像是大叔腿毛那样,哈哈哈,弯弯扭扭,都不敢拿出去卖。”
“别、别胡说!那只是最开始的练手品!”
“噢?”我挑了挑眉,“这么听起来,道信先生是专门做面具为生的吗?”
话音刚落,对方脸上的原本绽开的笑容便稍微收敛了一下,他看了自己身边的孩子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随后才摇了摇头。
“不,我哪里算得上真正的手艺人,就连人家的头发也比不过,只是对这方面的略懂一二而已。”
见他避重就轻没有提及自己真正的职业,我也不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原本提醒一下这位老师注意孩子的目的达到了,继续留下去也没有意义。
这边,揉着自己一头乱发的男孩不满地站起来身来,直接不再参与接下来的话题,在撇着嘴向我们打了个招呼后,便飞身跑向外面向其他的孩子招了招手。
整个过程中,他的老师都用温厚的眼神注视这些小家伙的背影。
嘻嘻哈哈的孩童打闹声始终络绎不绝,我目视着他们拖着火童,一起爬上树,然后看着下方蒙着眼睛跌跌撞撞找人的样子哄堂大笑,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式神像是被他们感染了,嘴角也难得向上翘了翘——倒是比他机械坐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的样子好多了。
这里虽然是冷清的郊区。
但不难想象平日里的热闹。
“道信先生。”
被我叫到名字的浓眉男性很快应声朝我投了些视线,从自家式神的身上收回注意力,我搁下手中的茶杯,我若有所思摸了摸下颚。
“上次的面具,还有存货吗?”
会这么问纯属心血来潮。我只见对方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
“当然。”
房屋的主人起身为了我引路,拉开有些狭小的杂物隔间。随着灯光亮起,除了些杂物,能看一张张形态各色的贩卖品挂在墙上。
狐面。
天狗。
火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