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屋外北风呼啸,光是用耳去听,便已觉冰冷刺骨。
如过去十年那般,秋柔蒙着眼,双手贴于身侧摆着,轻吸慢吐,如老僧入定,毫无活气。
那线条自然流畅,错落得宜,像一个摆件。
因殿内不许燃炭,秋柔毫无遮蔽,又躺在玉上,已然冻得唇色微微发紫。
她冻得无知无觉,唯有听感分外敏锐。
厚重的木门摩擦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而后轻轻关上。
踏,踏,踏。
有人来了。
虽看不到,可秋柔知道他是谁。
他是新国的皇帝,是九子夺嫡的胜者,是嗜血杀伐的暴君——夏逐骁。
这种笃定来人的感觉很奇妙,秋柔未曾有过。
从前,落在她身上的每一笔,都好似无根而来。
那执笔画主的模样,年岁,甚至性别,她一无所知。
犹如她的凭空幻想,虚无缥缈,似有若无。
曾经她也好奇过,试探着想要看那人一眼,却从未得逞。
然她今日才发现,过去的不知,也有不知的好处。
当今日画主的第一笔,轻轻点上起笔之处时,秋柔脑中竟然勾勒出那般场景。
夏逐骁背光而立,光晕照在他刀削骨刻的侧脸上,描出一圈金边。
他冷硬的目光睥睨着自己,从头到脚,最后直视于高点,提笔轻轻落下。
一切虽是凭空幻想,却叫秋柔立时红了脸。
渐渐的,夏逐骁高大的身躯也在脑中成型。
他仿佛穿着玄色长袍,头戴冠宇,气势非凡。
粗而有力的长指,夹起一支狼毫,目光毫无顾忌地在她身上构思着,复又下笔。
与此同时,胸口湿意渐渐扩散,与脑中画面交叠。
秋柔惊觉,此一刻,比过往十年都要难熬。
她脑中拼命挣扎,想要将夏逐骁的面容驱逐出去。
可她越是不想,落下的每一笔却愈发形象。
脑中那人的动作,与当下皮肤的感知,完全融为一体,那一笔一划皆有了真实来处。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秋柔羞臊至极,不自觉用小牙,轻轻咬住唇内一点皮肉。
如此才能强忍住想要立刻逃离的冲|动。
然她这般窘迫模样,全叫夏逐骁看在眼里。
他今日本无作画的心思,只是想来确认,秋柔能有几分像她。
意料之外的是,秋柔无论是样貌身段,还是细腻的肤质,几乎与他记忆之中的,并无二致。
遂也起了动笔的雅兴。
他习惯未改,随意点上起笔之处,洋洋洒洒画了一树梅花。
玉纸红梅,夏逐骁心想,真的像她。
当他无意之中,瞥见秋柔偷偷咬唇的模样时,手中笔杆一顿,笔尖重重点在玉纸上。
一块黑色墨迹,于腹上染开。
秋柔奇怪,暗道他怎么不画了。
就这样静静的,过去了一盏茶的时辰。
夏逐骁搁下画笔,走了。
他人虽离开,可画并未完成,秋柔依旧不动,只是身心整个都放松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曾嬷嬷来了,解开她的眼罩,狐疑地问,“出什么岔子了?陛下怎么才画一半就走了?”
秋柔浑身冻得冰凉,方坐起身子,便不住地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曾嬷嬷拿来一件大貉替她披上,“你没闯祸罢?陛下走的时候,脸色可青。”
秋柔摇摇头,觉得十分乏力,脑袋也隐隐作痛。
曾嬷嬷见她状态不好,浑身冰似的,便扶着她下了桌,“先去池子里暖暖,水已经备上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再同我细讲。”
这一回,池水温热,秋柔甫一下去,便舒服得犹如升仙,整个人暖了回来。
曾嬷嬷驱走了宫女,同她单独待着。
“你快说啊,想要急死嬷嬷不成。”
秋柔睡眼迷蒙,话也不成句子,断断续续道,“陛下,有一笔失了力道,好像,好像画错,画错了。”
曾嬷嬷缓缓在池子里加热水,“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没有坏规矩就成。”
“热。”秋柔喃喃喊道,“太热了。”
曾嬷嬷下手去探,“你方冻着回来,哪里会给你用热水,都是半温着的,我才加两瓢热的,你就嫌热了?”
秋柔满面通红,口干舌燥,实在热得受不了了,却晕晕乎乎说不清楚。
曾嬷嬷觉得她不太对劲,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哎哟,好烫。”
急急去把宫女们叫回来,一屋子人手忙脚乱的,赶忙替秋柔擦身穿衣,包裹严实才把她抬回了偏殿。
纱帐大床上,秋柔迷糊躺着,身上压了两床厚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