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小满-慆濛下山
第一次上祁云山的五百六十八年后,朝浥又一次回到了这里,亲自看着慆濛跳下渊池。
原因无它,只因慆濛已完全丧失了人性。
庄春茶楼重开业仪式上,慆濛无故缺席说定的剪彩仪式,连原因都不愿解释。苍穹叫慆濛去祁云山为新烛龙法阵护法,慆濛耽搁了好几天才回隅言山,回来亦是一言不发,更频繁地往祁云山跑。更不必说,慆濛如今写出的人心本性自私自利,阴谋阳谋,像极了原本魏朝浥命运话本的酸涩味道。
慆濛变得像苍穹那般冷漠自大,不在乎生命和生活。
渊池深不见底,森冷阴凉,慆濛跳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有。
兰素采在池边劝道:“你别拦他,想要保持人性就得下山去历世,慆濛他有数。”
朝浥一个正眼都没给兰素采,回去就把干活的家当搬来的祁云山,等着慆濛从渊池出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道理他都懂,就是不想做。
从前在祁云山,剑台、南藏书阁和温末阁三点一线,如今是渊池、观世镜前和祁云山山口三点一线。观世镜找不到易容易音的慆濛,有白露的陪伴也能忍受成日的无用功和苍穹饶有兴趣的哂笑。
日长似岁,朝浥在祁云山的风雨中蹉跎三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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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浥!朝浥!”
门外有急切的声音在叫他,朝浥快步走出南藏书阁,只见慆濛从碎石细路跌跌撞撞跑来,浑身是血。
朝浥陡然慌张起来,一个飞步来到慆濛面前,接住慆濛前倾的身体。
“朝浥,我没抛下你,我知道你在家等我,我……我被埋进土里了,压……压断了脖子,呼——呼——我真的没有丢下你,我——”,慆濛紧紧抱着朝浥的双肩,不顾朝浥的安抚,不停地重复着“我没抛下你”。
朝浥沉下一口气,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没事没事,我知道你没抛下我,我们先回去看看哪里有伤口。”说着,勾住慆濛的膝盖窝,一把抱起他闪现到了温末阁中。
朝浥把慆濛轻轻放在温末阁床上,可刚刚离开一点距离,慆濛就双手紧扣着朝浥的手,面露苦涩。
无法,朝浥只好隔空传音让白露带安神香和蒴果过来。
“我不会走的,放松一点,我想看看伤口,不能一直伤着。”,朝浥一只手抱着慆濛,一只手轻轻扒开后颈的衣领。
“放我出去!朝浥在等我,他会不要我!”,后颈处被冒犯的不适激得慆濛挣扎着叫起来。
“怎么回事?”,白露匆忙赶来,看到慆濛衣服血迹斑斑,震惊道。
朝浥面色不虞:“从渊池回来,一直说自己没抛下我,还说被埋进土里了。”
“他——带伤回来的?”,白露不可置信地问。
“是,还不让我看伤口。”,朝浥眉头紧蹙,阴谋的味道让朝浥的不满达到极点,“你把蒴果放到安神香里,让他镇静下来。”
烟雾袅袅,慆濛终于安静下来。
朝浥让白露出去,自己脱下慆濛的衣服,看到慆濛全身上下满是细碎的伤口,后颈的伤最重,几乎拦断脑袋和肩膀。
朝浥用干净的布擦净慆濛的血迹,灵力推进一个一个伤口,堪堪将后颈伤口修复时,朝浥已经筋疲力尽,潦草挥灭安神香。
“呼——呼——”,慆濛喘不上气似的。
慆濛在世间是夜里被埋,一路神志不清,天亮才到跌跌撞撞到祁云山。
朝浥一只手放在慆濛的脑门上,输入安抚。
慆濛醒来的时候,朝浥正第三遍看观世镜里的土矿坍塌画面。
“醒了?感觉怎么样?”,朝浥将观世镜放到一边,平静地问。
南藏书阁里的书告诉朝浥只有将世间的事情当了真,才会在恢复神使身份时着魇,白露告诉朝浥,慆濛近万年来跳入渊池,从来将山下的事当真,也从没有受伤回来。
慆濛近万年来只有这一次着了魇,世间有什么这么吸引慆濛的。
朝浥顺着“被埋进土里”几个字在观世镜里查到了西北土矿坍塌之事,又看到了一个形似自己的人死在矿地旁。
追溯此人得知他叫朝浥,朝浥脆弱,朝浥和慆濛在城西有一个小家,慆濛给出承诺和朝浥耐心等待。也有官商勾结,矿地塌陷,将奄奄一息的矿下被困之人直接杀死,死在里面的有不甘的慆濛,活在外面的是无望的朝浥,所以慆濛着了魇。
“我没事”,慆濛摇摇头,看着朝浥的眼睛问,“吓到了吧?”
他不想吓到朝浥,朝浥是……那样的脆弱。
慆濛嘴唇苍白,眼下乌青,眼里泛着疲惫。
朝浥探查了慆濛的脉搏,淡淡道:“还好。安神香里放了蒴果,可能会头痛呕吐,难受就说。后颈的伤太重了,我力量不够,可能还会痛。”
朝浥像个大夫似的交代完病情。